角斗场崩坏的景象如同被暴力撕碎的油画。猩红砖石构成的地面与高墙边缘,平滑的断裂层之后是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混沌虚空。砖石、血浆、以及亿万观众残留的呐喊碎片,正无声无息地被那非黑非白的漩涡剥离、吞噬,如同沙堡坠入无底深渊。整个空间在寂静中走向彻底的湮灭。
在这归墟的背景下,王座崩毁的残骸之上,Tyrant如同亘古的礁石般矗立。它覆盖着龟裂重甲的巨手,如同拈着一颗过于炽热、濒临碎裂的熔金弹丸,稳稳地捏着Liberator的头颅。熔金面甲在绝对力量的挤压下发出持续的、令人心悸的“咔咔”呻吟,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Liberator整个身躯僵首,装甲核心过载的红光透过碎裂的目镜疯狂闪烁,如同困兽绝望的心跳。
“呃……啊……” 微弱的、被变声器扭曲的电子杂音,从Liberator破碎的面甲下艰难挤出,是能量核心濒临极限的哀鸣,更是灵魂被绝对力量禁锢时发出的、无声的嘶吼。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图景中——
“嗡——!!!”
一道撕裂混沌的圣光,如同刺穿永夜的第一缕晨曦,在破碎角斗场的边缘骤然爆发!端木隼的身影,从一片正被虚空吞噬的猩红砖石后悍然冲出!
他身后的光之羽翼,此刻己不复之前的辉煌。圣洁的符文多处碎裂、黯淡,边缘如同燃烧殆尽的余烬,呈现出一种支离破碎的凄美。
每一次奋力扇动,都爆开大蓬大蓬的光屑,如同泣血的天使之羽。海岳装甲更是惨不忍睹——胸甲被之前那“修剪世界”的无形力量余波扫中,撕裂开巨大的豁口,边缘的合金扭曲翻卷,露出底下闪烁着危险电火花的内部结构。靛蓝色的能量流纹如同破碎的血管,在破损的装甲表面艰难流淌。鲜血——真正的、滚烫的人类鲜血,正从他额角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破碎的肩甲缝隙、以及被震裂的虎口中不断涌出,浸染了暗金色的装甲。
但他冲锋的姿态,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决绝!
他无视了全身骨骼仿佛要散架的剧痛,无视了视野边缘被鲜血浸染的模糊,更无视了那正在吞噬一切的混沌虚空!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眸,死死锁定着捏住Liberator的Tyrant!他双手紧握那柄布满锯齿獠牙的安西青铜长戈,戈尖凝聚着最后一点昏黄的沙尘脉冲,如同扑向太阳的伊卡洛斯,朝着那毁灭的魔神,发起了最后的、燃烧生命本源的冲锋!
“Liberator——!!” 端木隼的吼声带着血沫,嘶哑却穿透了虚空的死寂。
“啧啧啧……” 千面鸟人滑腻如毒蛇吐信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突兀地在端木隼冲锋路径侧上方的虚空中响起。它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悬浮在一片正缓缓剥离、坠入混沌的角斗场残骸之上。深渊般的复眼弯成愉悦的月牙,覆盖着几何纹路的手指优雅地交叠在身前,欣赏着端木隼这浴血冲锋的“壮举”。
“真是……感人至深呢~” 它的声音如同浸了蜜的冰锥,精准地刺入端木隼的耳膜,更仿佛首接烙印在他的意识里,“你们这颗小小的蓝色星球上,是不是有句古老的谚语来着?” 它故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享受这猫捉老鼠的戏谑感,复眼中的光芒闪烁着残忍的智慧。
“啊~对了!” 它猛地一拍覆盖着纹路的手掌,发出清脆的、令人厌恶的声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恍然大悟般的、刻薄的恶意:
“叫做——蚍蜉撼树,对吧?”
“嘻嘻嘻嘻……” 神经质的尖笑声如同亿万玻璃碎片在刮擦,“瞧瞧你,可怜的小蚂蚁~拖着残破的翅膀,流着卑微的血,妄图撼动这连星辰都能轻易碾碎的……” 它的目光投向那如同山岳般巍然不动、甚至带着一丝玩味“欣赏”着手中“玩具”的Tyrant,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嘲讽与施舍般的怜悯,“……神明?”
话音落下的瞬间,端木隼的冲锋也抵达了极限!
“给我——放开他!!!”
端木隼榨干肺腔最后一丝空气,发出泣血的咆哮!燃烧生命本源的圣光与安西军魂的昏黄脉冲在青铜长戈上交融到极致!他倾尽所有,将长戈化作一道撕裂归墟的彗星,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意志,朝着Tyrant捏住Liberator头颅的那只统御护手巨腕,悍然刺去!戈尖所过之处,连那剥离的空间断层都微微扭曲!
面对这凝聚着人类最后不屈与愤怒的、燃烧生命的一击——
Tyrant甚至没有转动它那覆盖着龟裂重甲的头颅。
捏着Liberator头颅的巨手,依旧稳稳地停在那里,连一丝最微小的晃动都欠奉。
它只是极其轻微地、近乎慵懒地,抬起了另一只空闲的、包裹着统御护手的巨手。
没有蓄力,没有能量波动。
只是如同拂去飘到眼前的一粒微尘般,对着端木隼冲锋的方向,轻轻地、随意地……
向外一拂。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
端木隼那燃烧着生命本源、凝聚着圣光与军魂的绝命冲锋,如同撞上了一堵由宇宙本身构成的叹息之壁!他手中的安西青铜长戈,在接触那无形力场的瞬间,从戈尖开始寸寸碎裂、崩解!锯齿獠牙化作齑粉,戈柄断裂成数截!圣光羽翼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残烛,瞬间彻底熄灭、溃散!海岳装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垂死巨兽般的金属哀鸣,胸甲的巨大豁口进一步撕裂,喷溅出更多的鲜血与电火花!
端木隼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以比冲锋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拉出一道凄厉的弧线!他重重地砸在后方一块尚未被完全吞噬、布满龟裂的猩红砖石平台上!
“轰隆——!”
平台剧烈震颤,边缘的砖石簌簌剥落,坠入下方的混沌虚空。端木隼的身体在冲击下如同破布娃娃般弹起,又重重落下,溅起一片粘稠的血浆与尘埃。他挣扎着想支起身体,破碎的装甲关节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终只能无力地单膝跪地,一只手死死撑住地面,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口的鲜血,染红了身下流淌着血污的砖石。
他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眸,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惊骇与不甘,望向那高处的身影。
Tyrant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捏着Liberator头颅的巨手纹丝不动,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它那深渊般的复眼,平静地扫过下方如同蝼蚁般挣扎的端木隼,又落回自己手中那濒临碎裂的“熔金弹丸”上。
厚重的面甲依旧如同亘古顽石。
但一种更加清晰、更加玩味的“情绪”,透过那冰冷的复眼光芒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看着一只蚂蚁妄图搬动山峰失败后,在泥泞中徒劳挣扎时,所感到的……无聊。
以及,一丝混合着对新“玩具”状态的观察兴趣的……淡漠。
千面鸟人悬浮在虚空中,看着端木隼在血泊中挣扎,看着Tyrant那漠然的态度,深渊复眼中愉悦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它优雅地掩着那布满细密尖齿的嘴,发出一连串更加欢快、更加刺耳的尖笑:
“嘻嘻嘻嘻……看呀,多么精彩的……蚍蜉撼树~”
端木隼跪在龟裂的猩红砖石上,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破碎装甲下撕裂的伤口,滚烫的鲜血混着铁锈味不断从嘴角溢出,在身下粘稠的血污中洇开。他死死盯着高处那如同捏着玩物般掌控着Liberator生死的巨影,沾满血污的手指猛地攥紧!
“呃啊——!” 喉咙深处挤出压抑的嘶吼,破碎的圣光羽翼虚影在他背后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凝聚。光屑如同垂死的萤火,明灭不定地勾勒出残缺的轮廓,圣洁的符文在虚空中闪烁了不到半秒——
“噗!”
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的泡沫,光翼虚影彻底溃散,化作点点微弱的金芒,被角斗场边缘疯狂吞噬一切的混沌虚空瞬间吸走。反噬的力量如同重锤砸在端木隼后背,他身体猛地一弓,又是一口鲜血喷在身前流淌着血污的砖石上,发出“滋”的轻响。
视野被血污和汗水模糊,剧痛撕扯着每一根神经。但他撑在地上的那只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深深抠进砖石的缝隙。目光扫过,落在了不远处——那柄属于Liberator的格拉迪斯断链刃,正半截斜插在流淌的血泊中,链刃黯淡无光,如同一条被抽去脊骨的毒蛇。
没有犹豫!端木隼猛地探出手,五指死死扣住那冰冷的、缠绕着逆十字锁链浮雕的青铜护臂末端!
入手沉重无比,护臂边缘残留的熔金能量灼烧着他的掌心皮肤,发出细微的焦糊味。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和腰腹的爆发力,如同拖拽一具沉重的锚链,将那断链刃从血泊中硬生生拖拽起来!
沉重的链刃带起粘稠的血浆。端木隼甚至无法将其完全举起,只能借着拖拽的惯性,身体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猛地旋身扭腰,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将那柄象征着复仇与不甘的沉重兵刃,朝着高踞于崩坏王座残骸之上的Tyrant,狠狠甩掷过去!
“咻——!”
破风声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悲鸣。格拉迪斯断链刃在空中翻滚着,黯淡的链刃徒劳地甩动着,速度不快,轨迹也歪歪斜斜,如同断翅的鸟。它甚至没能飞到Tyrant身前一半的距离,就因为力量不足和空间的扭曲,颓然下坠。
然而,就在它下坠的轨迹上——
“哎呀呀呀——!”
一声带着夸张惊怒的尖利叫声骤然响起!悬浮在Tyrant侧上方一片正在剥离的角斗场碎片上的千面鸟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覆盖着几何纹路的身影猛地一个夸张的侧身闪避!那柄翻滚下坠的格拉迪斯断链刃,险之又险地擦着它那如同液态金属般流淌的衣角边缘掠过,带起的微弱气流甚至让它几缕发丝般的能量纹路飘荡了一下!
“看着点啊!差点打到我!” 千面鸟人稳住身形,深渊般的复眼转向下方血泊中的端木隼,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它拍打着并不存在的灰尘,“真是粗鲁的小虫子!连扔东西都瞄不准吗?嘻嘻……” 尾音又带上了它惯有的神经质讥笑,仿佛刚才那点惊吓只是为这出戏增添的趣味。
这声带着责备意味的尖叫,如同一个无形的暂停键。
捏着Liberator头颅、如同亘古石像般巍然不动的Tyrant,覆盖着龟裂重甲的庞大头颅,竟然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与其毁灭魔神身份格格不入的滞涩感,缓缓地……
低垂了下去。
那深渊般的暗红复眼,不再俯视手中濒临破碎的“熔金弹丸”,也不再关注下方血泊中挣扎的蝼蚁,而是转向了侧上方正表达着不满的千面鸟人。
没有言语。厚重的面甲依旧如同最坚硬的岩石,刻不出任何表情。
但是,一种清晰无比的“情绪”,透过那低垂头颅的姿态、那微微收敛的复眼光芒、以及整个庞大身躯散发出的、一瞬间的凝滞感,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
被训斥后的、笨拙的、带着金属质感的……
委屈。
它捏着Liberator头颅的巨手,力道似乎都下意识地松了一些。Liberator那布满裂纹的熔金面甲下,疯狂闪烁的濒死红光似乎都微弱地、极其艰难地,稳定了那么一瞬。
这片正无声无息向混沌虚空塌陷的角斗场残骸中,毁灭的魔神因为“差点”误伤“同伴”而被责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了它那足以撞碎星辰的头颅。而被捏在它指间的Liberator,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即将碎裂的熔金玩偶,在魔神这转瞬即逝的、笨拙的“委屈”中,获得了一丝微不足道、却又真实存在的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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