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闷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黄毛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悬浮代步板像忠犬般贴着他脚跟打转。泡泡糖在齿间噼啪炸裂，合成葡萄香精混着旧巷的油烟味飘散。
何伟翻了个白眼，作战服裤兜里摸出的棒棒糖裹着防静电膜，撕糖纸的脆响被街头全息广告的电流声吞没。
“到了。”黄毛指尖划过腕带，悬浮板折叠成金属方块跳进背包。
眼前店铺的水泥墙龟裂如树皮，锈蚀招牌上"老张记"的魏碑体剥落出时光的骨殖。霓虹灯管拼成的叉烧图标缺了左下角，油污顺着“绝”字最后一笔淌成琥珀色钟乳石。
老张记是少有的老字号——何伟鼻腔撞进复合香气：荔枝木焦香裹着蜜汁的绸缎感，底下沉着三十年老卤的深潭。
“擦擦。”何伟把棒棒糖戳向他下巴，黄毛才惊觉口水己漫过下唇。
“老张头！”黄毛拽着何伟撞开防虫磁帘，声波震得吊顶全息菜单抖出雪花点，“老样子，半斤叉烧……”他忽然抽着鼻子转向后厨，“今天有冰肉！”玻璃橱窗后，焦糖色肉块正滴下金红琥珀，油脂坠入不锈钢托盘的余韵在空气里荡出涟漪。
“好嘞！”砂纸嗓门从烟雾中劈来。老张头的机械臂捏着枣木刀柄，银光起落间砧板上绽开玛瑙纹理的肉片。皱纹在他脸上随笑容加深，皱纹里嵌着经年的油星。当可乐罐哐当砸在树脂桌面时，后厨砖窑烤炉突然喷出橙红火星，将悬在空中的蜜汁蒸汽照得纤毫毕现。
“尝尝——贼香！”黄毛油亮指尖戳向青瓷盘。冰肉粽卧在荷叶上，半透粽衣裹着凝脂，凉气在空调风里晕出霜纹。何伟刚剥开粽角，齿尖己陷进月光般莹润的糯米层。丰腴油脂裹着米粒在舌尖漫开，玫瑰露酒的幽香追着砂糖甜尾韵，撞上后槽牙时迸出松子脆响。
“确实不错……”何伟咽下时喉结滚动三圈，作战服袖口蹭到桌沿陈年包浆，“不过为什么是甜的？”他举着半截粽子，肉馅断面露出玛瑙纹的冰肉冻，“为什么肉粽可以是甜的？”空调滴水声里，全息菜单的叉烧投影正渗出琥珀色油光。
“管那么多干嘛？”黄毛抓起粽子塞进嘴，脸颊鼓起松鼠般的弧度。他吨吨灌下可乐，铝罐捏瘪的脆响惊飞了后厨梁上的麻雀。“好吃就行！”碳酸气泡裹着饱嗝冲出喉腔，震得吊顶老式风扇晃动铁影。
老张头的机械臂突然从橱窗后伸出，枣木刀尖挑着片叉烧悬在两人之间：“后生仔！”油星顺着刀锋滴落，在树脂桌面烫出小坑，“广府腊味用糖吊鲜，北宋《山家清供》就有记载——”机械关节转动时带出齿轮卡顿的杂音，肉片精准落进盘中。
何伟盯着粽叶残留的指痕，作战服静电吸附着糯米粒。当黄毛把冰肉冻含得吱吱作响时，巷口悬浮车的鸣笛声穿透防虫磁帘，将玫瑰露的酒香切成碎片。霓虹招牌缺角处漏进一道斜阳，正照亮老张头藏着的、某届美食大赛锈迹斑斑的冠军徽章。
“爽啊！”黄毛抹了把油光锃亮的嘴，人造革座椅在他伸懒腰时发出哀鸣。腕带在包浆的树脂桌面蜻蜓点水，"嘀"声未落全息账单己碎成光粒。“老张头钱付过去了！”后厨传来枣木刀剁进砧板的闷响权当回应。
防虫磁帘甩开的刹那，霓虹洪流劈面涌来。黄毛张开双臂拥抱全息广告雨中穿行的悬浮车，荧光黄发梢甩出蜜汁的弧光：“太阳真好——”他眯眼望向穹顶人造日光膜，却踩进井盖边缘的苔藓带。
“看路！”何伟作战服袖口静电噼啪炸响，揪住黄毛后领的力道让潮牌T恤领口崩开线头。智能井盖的警示红光擦着黄毛鞋跟亮起，全息投影浮出颜文字哭脸。
“靠！”黄毛冷汗惊飞半米，“谁这么缺德！”井盖突然弹出市政罚单投影，违章记录里还附带他刚才踩空的狼狈抓拍。
两人影子在纳米涂层墙面上扭打成一团像素画。
何伟叼着的棒棒糖棍指向巷口：“缺德的是你。”糖棍尖端粘着的糯米粒正引来自动清洁机器人，圆筒身体伸出机械臂要扫码罚款。黄毛踹了脚机器人底盘，警报声惊得头顶麻雀西处乱飞。
他们晃到旧书摊前时，黄毛突然盯着玻璃柜惊呼：“诶这掌机！”蒙灰的二十世纪古董旁，褪色照片里穿花衬衫的少年举着同款游戏机，背景是己拆除的城中村牌坊。
何伟作战服口袋里的定制手柄突然震动，三十条命的游戏音效泄出半声，又被他按熄在布料深处。
刺耳的警报撕裂霓虹，像生锈的钢锯来回切割城市的天灵盖。全息广告牌的血红色泼满街道时，黄毛腕带突然弹出避难路径图，荧光箭头在油污地面上狂跳。“逆悬沙部队来袭——”电子女声被次声波震出毛边，何伟嘴里的棒棒糖棍“啪”地折断。
“操！”黄毛的悬浮板自动展开成防爆盾形态，挡开空中坠落的玻璃雨。老张记的防虫磁帘被警报声波掀飞，枣木菜刀哐当砸在何伟脚边。智能井盖齐齐弹开，探出的不是维修机械臂，而是三百六十度旋转的激光枪管。
“公民请前往——”全息指示牌在血光中扭曲成麻花，箭头疯转着指向互相冲突的方向。黄毛拽起何伟扑向书摊，蒙尘的掌机玻璃柜轰然炸裂，二十世纪游戏卡带在激光束里熔成彩虹色黏液。
何伟作战服静电暴涨，袖口星舰徽章吸满飞溅的纳米涂层碎屑。他瞥见老张头的机械臂正拽断煤气管，喷涌的燃气在警报声波中冻成冰蓝色结晶柱。
“这边！”黄毛踹飞变形的井盖，露出底下幽深的维修通道。
他们滚进管道的刹那，地面传来象群迁徙般的震动。血从洞口泼进来，浸湿何伟作战服领口——那里渗出三十条命游戏结束时的电子哀鸣。黄毛的悬浮盾在头顶咔咔变形，盾面倒映出天空：逆悬沙部队的菱形战舰正撕开日光膜，舰体剥落的锈屑在警报声中聚合成沙暴巨脸。
“生存率17％……”黄毛腕带投影在管壁淌血，数据流突然被战舰底舱探出的钻头搅碎。何伟摸出裤袋里黏着糯米粒的游戏手柄，按键缝隙渗出淡淡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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