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从山泉中脱险的第七日，尧帝的使者抵达历山。白发苍苍的老臣手持玄玉节杖，在茅屋前深深拜下："奉帝命，迎舜君入蒲坂，受禅让之礼。"
娥皇正在檐下捣药，闻言手中药杵"咚"地落在石臼里。女英从织机前抬头，丝线在指间绷断。舜赤着脚从田间奔回，泥浆溅满裤腿。
"陛下...当真如此说？"舜的声音微微发颤。
老臣展开一卷竹简："'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巽朕位。'"这是《尚书》记载的尧舜禅让对话。竹简末端盖着朱红帝玺，在阳光下如血般鲜明。
娥皇望向丈夫，发现他眼中并无喜色，反而蒙上一层忧思。她悄然握住舜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粗粝的茧子与细微的颤抖。
三日后，蒲坂城南的禅让台上，尧帝亲手为舜戴上十二章冠冕。当玄色冕旒垂落的瞬间，观礼的西方部落首领中，有几人脸色变得阴沉。娥皇注意到父亲旧臣放齐、讙兜交换的眼神，像暗处窥伺的豺狼。
礼成时，女英忽然轻呼："阿姊看！"只见祭坛上的青铜鼎中，清水无火自沸，蒸腾的水汽在空中凝结成凤凰形状。人群哗然跪拜，唯有西凶家族——浑沌、穷奇、梼杌、饕餮的首领站立不动。
是夜，舜与二妃入住明堂旁的青阳宫。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白玉地砖上投下斑驳影子。娥皇抚摸着锦衾上的云纹刺绣，恍如梦中。
"夫君如今是天下共主了。"她轻声道。
舜摇头："不过是代天牧民。"他解开衣襟，露出腰间被井石刮伤的淤青，"今日祭坛下的暗流，比姚墟的枯井更凶险。"
女英正用沾了药汁的丝帛为舜擦拭伤口，闻言手指一颤："那些不跪拜的人..."
"西凶部落。"舜叹息，"他们与象早有勾结。"
娥皇从妆奁中取出一枚玉簪，在烛火下折射出奇异光彩："父亲私下告诉我，西凶表面臣服，实则暗中培育巫力，欲夺人族气运。"她将玉簪递给舜，"这是昆仑玉，可破邪祟。"
窗外忽然传来窸窣声响。女英闪电般推开窗棂，只见一道黑影窜入竹林。她纵身跃出窗外，裙裾在月下翻飞如蝶。片刻后押回一个瑟瑟发抖的侍女。
"是...是象君让我监视帝妃..."侍女叩头如捣蒜，"他说...说只要找到帝妃独处的时机..."
舜面色骤变。娥皇却平静地问："象现在何处？"
"在...在城北的饕餮别院。"
女英抽出一把鱼肠短剑："我去杀了这个祸害！"
"不可。"舜按住她手腕，"杀象易，服西凶难。"他转向娥皇，"夫人以为如何？"
娥皇凝视烛火，瞳孔中跳动着金色光点："不如将计就计。"
次日黄昏，女英独自在御苑采芙蓉。她故意走入偏僻处，果然听见身后脚步声。象从假山后转出，一改往日跋扈，竟是满面泪痕。
"嫂嫂救我！"象跪地扯住女英裙角，"我被西凶胁迫，如今追悔莫及..."
女英见他额头有被鞭打的伤痕，心中一软："你当真知错？"
象指天发誓："若得兄长宽恕，愿做牛马相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罐，"这是南疆解毒圣药，可愈兄长腰伤..."
正当女英犹豫时，娥皇的声音从竹林传来："好个'圣药'！"她手持昆仑玉簪指向陶罐，簪头突然迸射青光。罐中窜出一条赤红蜈蚣，张牙舞爪扑向女英！
象见事败露，猛地推倒女英转身就逃。娥皇玉簪脱手，化作一道流光刺穿象的肩膀。惨叫声中，侍卫们闻讯赶来，只捕获一地血迹。
女英惊魂未定："阿姊如何识破？"
娥皇扶起妹妹："你且看。"她拾起摔碎的陶罐，罐底残留的液体正腐蚀着石板，"这是湘水龙族才懂的辨毒之法。"
当夜，舜在明堂召集心腹。烛影摇红中，放齐突然拔剑发难！剑锋距舜咽喉三寸时，娥皇掷出的玉簪击断剑刃。侍卫一拥而上，却见放齐七窍流血而亡——齿间早藏毒囊。
"西凶要动手了。"舜擦去额角冷汗，"饕餮部己陈兵阪泉。"
娥皇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父亲临终前给我这个。"倒出一枚古朴玉琮，表面刻着星图，"说危难时可沟通天地。"
老臣巫咸见到玉琮突然跪拜："河图玉琮！此乃黄帝传下来的神器！"
突然，城外传来隆隆战鼓声。侍卫飞奔来报："饕餮、穷奇联军己破外郭！"
舜握紧玉琮，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娥皇与女英对视一眼，同时解下腰间玉佩。三块玉器在案几上自行拼合，竟严丝合缝组成完整星图。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穿透殿顶首射北斗。
霎时间，狂风大作。湘水方向传来龙吟般的波涛声，河水暴涨倒流，化作万丈水墙扑向城外叛军。人们惊恐地看到，水幕中有两条青龙影迹，鳞爪清晰可辨。
次日黎明，人们在溃散的叛军营地里发现了象的尸体。他手中紧握一把淬毒匕首，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舜命人以庶人礼葬之，独坐灵前首至烛灭。
"你终究是我弟弟。"舜将一抔黄土撒入墓穴，转身时眼角有泪光闪动。
回到宫中，娥皇正在为女英包扎手臂——昨夜激战中被流矢所伤。舜默默取过药膏，亲手为小妻敷药。三人手指相触时，玉琮突然发出柔和鸣响。
巫咸匆匆赶来，查阅龟甲后惊呼："天帝示警！东南方有更大的灾厄！"
娥皇望向窗外。远山背后，一片诡异的红云正在积聚，形状如张开的血盆大口。她无意识地抚摸着腕间龙鳞状的胎记，那里正隐隐发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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