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云团在衡山上空盘旋的第七日,娥皇腕间的龙鳞胎记开始渗出淡金色液体。她将手腕浸入御苑的曲水池,池水立刻沸腾,惊得锦鲤纷纷跃出水面。
"这不是血。"女英蘸取液体轻嗅,"是龙髓。"
娥皇猛地攥住手腕。父亲临终时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你们母亲是湘水龙君之女,因私嫁凡人触犯天条,被抽去龙筋囚在洞庭深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回忆。舜披着单衣奔来,手中玉琮正迸发刺目红光。三人目光相接,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惶——这次灾厄不同以往。
明堂内,巫咸将龟甲掷入火中。甲骨爆裂的声响惊得侍卫们倒退三步。老巫师颤抖着捧出龟甲,上面裂纹组成诡异的图案。
"三苗之乱不止人间兵祸。"巫咸枯瘦的手指划过裂纹,"这是天柱倾塌之兆!"
舜握紧玉琮的手指节发白:"可有解法?"
巫咸凝视娥皇女英:"河图显示,需帝偕双妃亲至苍梧之野,以通天地。"
女英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金血。血珠落地竟化作晶莹的湘妃竹笋,转眼抽枝长叶。娥皇扶住妹妹,自己额角也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龙角轮廓。
"我们瞒不住了。"娥皇轻叹,衣袖无风自动,"夫君可惧妖异?"
舜将二妃揽入怀中,三人额首相贴:"纵是蛟螭,亦吾挚爱。"
出征那日,天象愈发诡异。太阳被血云吞噬,白日如晦。大军行至湘水,原本清澈的江水竟变成浓稠的血色。士兵们窃窃私语,说看见水底沉浮着无数骷髅。
"不是骷髅。"娥皇低声纠正,"是龙鳞。"
夜深帐静时,女英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娥皇不在榻上。她循着感应来到江边,看见阿姊赤足站在血浪中,长发如瀑垂入江水,正与水中某个巨大黑影交谈。
"母亲说..."娥皇回来后声音沙哑,"要平息天怒,需有圣王献祭..."
女英捂住她的嘴,泪水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三日后,大军在衡山峡谷遭遇埋伏。峭壁上的苗人推下烈焰滚木,峡谷瞬间变成火海。舜的帅旗被火箭射断,亲卫队伤亡过半。
"退无可退!"舜拔剑砍翻一个冲来的苗人武士,左肩己被血浸透。
娥皇突然夺过玉琮,与女英双双跃上高处岩石。姐妹俩割破手腕,金血滴入玉琮中央的星图凹槽。刹那间地动山摇,湘水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
"快看!"有士兵惊恐指向江面。
百丈高的水墙排空而来,水中清晰可见两条青龙影迹。洪水精准绕过舜军,将苗人冲得七零八落。劫后余生的将士们却无欢呼,反而惊恐后退——岩石上的娥皇女英己半龙化,鳞片覆面,龙角峥嵘。
回营后,流言如野火蔓延。有人说帝妃是妖孽,有人说灾祸正源于此。深夜,巫咸踉跄闯入寝帐,手中龟甲沾满血迹:
"天帝最后启示...需圣王于湘源献祭,以龙血为引..."
舜平静地听完,转头看向二妃。月光下,三人相视而笑,竟有种解脱的释然。
抵达湘水源头的清晨,天空下起血雨。舜穿戴整齐,将冠冕郑重放在祭坛上。娥皇为他梳发,女英为他系履,如同往日千百次做过的那般。
"夫君先行。"娥皇将玉琮放在舜掌心,"我们随后便来。"
舜轻抚二妃面颊,转身走向祭坛中央的青铜巨鼎。当他跨入鼎中的瞬间,一道金光自九霄降下,笼罩他的全身。
女英突然崩溃大哭,龙吟般的哭声引发山洪暴发。娥皇急忙化出龙珠稳定水脉,却见舜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透明。
"记住!"舜的声音从天际传来,"湘竹是我们的信物,夜雨是我的低语..."
随着最后一丝金光消散,鼎中只剩下一袭空荡荡的衣冠。玉琮悬浮空中,突然一分为三,最大的一块追着金光升天而去,另两块分别没入娥皇女英心口。
失去龙珠的娥皇踉跄倒地,鳞片开始剥落。女英抱住阿姊,发现她的人类躯体正在消散。
"原来...祭品是我们。"娥皇咳出金色血沫,"母亲骗了我们..."
女英望向暴涨的湘水,突然笑了:"这样也好。"她抱起娥皇走向江心,"我们回家。"
当江水淹没二人发顶的瞬间,整条湘水突然静止。接着,江心升起两道巨大水柱,在空中化为两条交织的青龙。龙吟声响彻云霄,血云随之消散,久违的阳光洒满苍梧之野。
岸边的将士们目睹青龙在云间盘旋三圈,最终投入洞庭湖方向。后来有人说,在君山岛上看见两位神女踏波而行;也有人说,月圆之夜能听见二妃在湘水中抚琴歌唱。
次年春日,湘水两岸突然长出大片斑竹,竹身泪痕宛然,人称"湘妃竹"。每当夜雨潇潇,竹林中就会响起缥缈的乐声,似琴似箫,如泣如诉。渔夫们相传,那是舜帝在天上吹奏《南风》之曲,与爱妻隔空相和。
而那块随舜升天的玉琮,据说化作了南天星座中央的轩辕十西星。星辉洒落湘水时,江面会浮现出三个朦胧身影,携手凌波,倏忽即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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