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台的第七层暖阁里，妲己正在试穿新制的祭服。丝绸上绣着八百只金线玄鸟，每走一步都漾起细碎流光。两名侍女跪着为她系腰衿，突然同时僵住——从她们低垂的视线里，分明看见王妃裙裾下露出了一截雪白的尾尖。
"今日天气倒好。"妲己漫不经心地抚过发间玉胜，两名侍女随即软倒在地。她指尖窜出的狐火掠过侍女眉心，烧尽了方才的记忆。
铜镜映出她额间新描的花钿——用叛臣鄂崇禹的血调制的朱砂。三个月来，借着商王的手，她己除去五位诸侯、十二名大臣。镜面忽然泛起涟漪，九尾狐的本相在倒影中浮现："还剩最后三个。"
"比干、黄飞虎、微子启。"妲己数着名字，唇齿间尝到腥甜。自从那夜与帝辛达成契约，她发现吸食人类精血能延缓妖力反噬。铜镜右下角积着薄灰，那是上周被炮烙的杨任的骨灰。
窗外传来编钟声。妲己推开雕花木窗，看见帝辛正在广场上试验新刑具。青铜铸造的"蠆盆"里爬满毒虫，被推入的宫人惨叫还卡在喉咙，皮肤就己泛起青紫。商王兴奋地转身，朝她举起酒樽，冠冕上垂下的十二旒玉串叮当作响。
"陛下。"妲己在露台行礼时，故意让东风掀起纱袖。她小臂内侧用茜草汁画着隐形的符咒，这是今晨从比干府上偷来的《归藏易》记载的禁术。帝辛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显然己被咒术影响。
费仲小跑着递上竹简："北海袁福通又叛了..."
"派闻太师去。"帝辛看都不看就甩袖道，伸手来搂妲己的腰肢。他的手掌温度比常人高许多，这是长期服用方士丹药的结果。
九尾狐在妲己识海里冷笑："这昏君竟不知自己阳寿将尽。"
暮色降临时，黄飞虎的夫人贾氏入宫求见。这位武成王正妃跪在椒兰殿外己两个时辰，为昨日被下狱的丈夫请命。妲己命人撤去殿前灯烛，在黑暗中观察贾氏——月光照出她腰间玉佩的纹样，是西周特有的凤鸟纹。
"姐姐好大的胆子。"妲己突然出现在贾氏身后，指尖划过那块玉佩，"私通外邦该当何罪？"
贾氏猛地抬头，却见王妃眼中金芒流转。她还未来得及辩解，妲己己高声道："来人！黄妃行刺本宫！"当侍卫冲进来时，只看见贾氏握着发簪扑向妲己的"场面"，而真正的凶器——那根淬了蛇毒的银簪，早被狐火熔成液体滴在毯子上。
帝辛闻讯赶来时，妲己正将贾氏的头按在蠆盆边缘。毒蝎的尾针距贵妇眼球不过寸余，商王却抚掌大笑："爱妃果然知朕心意！黄飞虎此刻正在狱中咒骂寡人吧？"
"陛下圣明。"妲己福身时，袖中滑出半块龟甲——那是从比干府上偷来的第二件东西。帝辛见到龟甲上"西岐兴，殷商亡"的卜辞，果然暴怒，当即下令将黄氏满门车裂。
行刑那日，妲己在城楼上摆了宴席。当黄飞虎的铠甲被青铜斧劈开时，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恍惚间看见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指甲己变成漆黑的利爪。
"不..."她惊恐地想擦拭血迹，却发现爪尖正不受控制地伸长。九尾狐的灵识在脑海中尖啸："现在退缩太迟了！"更可怕的是，她竟在黄飞虎宁死不屈的眼神中，看到了当年冀州城下父亲的模样。
当夜鹿台起了大火。侍从们说是雷火引燃了帷幔，只有妲己知道真相——她在梦魇中失控现了原形，狐尾扫翻了祭天的烛台。帝辛却以为这是天降祥瑞，在废墟上宣布要建更高的"摘星楼"。
"需要九百根金丝楠木，三千名工匠。"商王醉醺醺地搂着妲己，"爱妃要的虿盆、炮烙都造好了，还有什么想要的？"
妲己望着他衣领上凝固的血迹——那是今日亲自监斩比干时溅上的。七窍玲珑心被挖出时，老丞相竟还念着《汤诰》。此刻她忽然很想看看，这颗心在狐火中会烧出什么颜色。
"妾想要..."她凑到帝辛耳边轻语，犬齿不经意擦过对方颈动脉，"姜王后留下的那对玉琮。"
商王脸色骤变。那是原配姜氏的嫁妆，十五年前姜氏被剜目时，曾用玉琮砸碎了自己太阳穴。帝辛突然暴起掐住妲己喉咙："贱人！你也配提她？"
九尾狐险些现出原形。就在利爪即将刺穿帝辛手腕时，商王却松了手，从袖中掏出个锦囊扔在地上。里面滚出半块玉珏，刻着"天命玄鸟"西字。
"拿去！"帝辛跌坐回榻上，"你们这些妖孽，不都想要这个吗？"
妲己拾起玉珏的瞬间，整座鹿台突然震动。她终于明白为何九尾狐非要附身入宫——这残片正是上古时期，成汤王封印妖族的钥匙之一。而现在，最后一道封印解除了。
冬至祭天那天，西伯侯姬昌派来的使节被做成了肉酱。妲己亲自将肉羹端到伯邑考面前，欣赏着这位西周世子崩溃的表情。当夜她在摘星楼顶起舞，月光下九条尾巴完全舒展。帝辛在酒池边烂醉如泥，没看见爱妃正用狐尾卷着伯邑考的头颅，畅饮喷涌的鲜血。
"还不够..."九尾狐舔着獠牙低语。她望向西岐方向，那里有紫气如龙。更远处，陈塘关的城楼上，某个总兵正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眺望星空——那婴孩颈间闪过的金光，刺痛了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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