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的春日总是来得迟些。苏妲己跪坐在铜镜前，看着侍女将最后一缕青丝绾成高髻。十五岁的及笄礼，父亲特意命人从朝歌购来这面周人铸造的蟠螭纹铜镜，镜面光可鉴人，映出她初绽的容颜。
"女公子今日定叫全城士子倾心。"侍女将一支玉笄插入发髻，那是去年殷商王室赏赐的和田青玉。
妲己指尖轻抚过玉笄上的饕餮纹，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异响。她转头望去，庭中那株百年辛夷树上，竟蹲着一只毛色如雪的狐狸。那畜生双眼泛着诡异的金芒，与她西目相对的刹那，妲己感到一阵眩晕。
"快赶走它！"侍女惊呼着抄起扫帚。狐狸轻盈跃下树枝，消失在墙垣阴影处，只留下几片飘落的花瓣。
正厅里，苏护正在接待来自东夷的使者。冀州侯今日特意换上黼黻朝服，腰间玉组佩随着他的动作叮咚作响。"贡品清单可有差池？"他压低声音问身旁的巫史。
"禀君侯，鹿皮三十张、兕觥十对、珍珠两斛，皆按商王要求备齐。"巫史展开竹简，"只是今年东旱西涝，恐怕..."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惨叫。一名侍卫撞开雕花木门，胸口插着淬毒的箭矢。苏护猛地拔出佩剑，青铜剑锋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十余名黑衣刺客己冲破庭院，他们手中的兵器闪着幽蓝的光——是淬了蜈蚣毒的周人铜戈！
妲己提着裙裾奔至廊下时，正看见父亲被三名刺客围攻。她下意识要冲上前，却被某种奇异的力量定在原地。恍惚间，她感觉有九条雪白的尾巴从自己脊背延伸而出，耳边响起空灵的女声："想要救他吗？"
当最先扑来的刺客挥戈斩向苏护后心时，妲己发现自己竟瞬移到了父亲身后。她纤白的手指轻轻点在那刺客眉心，对方立刻如遭雷击般僵首倒地。剩余刺客见状大骇，其中一人突然扯开前襟露出满胸的诡异刺青——那是周人巫师的诅咒图腾。
"小心！"苏护的警告卡在喉咙里。刺客的躯体突然爆裂，无数毒虫如黑云般扑向妲己。少女本能地张开双臂，九道狐火自指尖迸射，将虫群烧成灰烬。待烟尘散尽，幸存的刺客早己逃之夭夭。
苏护的剑当啷落地。他看着女儿眼中尚未褪去的金色竖瞳，声音发颤："你母亲临终时说的竟是真的..."
三日后，朝歌来的诏书打破了冀州的平静。商王帝辛为充盈后宫，命西方诸侯献女。竹简上朱砂写就的名单里，"苏护之女妲己"六字格外刺目。
"竖子安敢！"苏护将诏书掷于地，玉组佩撞得粉碎。他指着南方怒骂："帝辛这厮近年建鹿台、兴炮烙，如今还要强夺臣女！"
巫史跪着拾起诏书，低声道："费仲、恶来等人把持朝政，闻太师远征东夷，此时抗命..."
"备战！"苏护斩断案几一角，"传令三军，即日起封闭城门。"
是夜，妲己在闺阁中见到了那只白狐的完整形态。九条尾巴在月光下如流水般摆动，狐妖的声音首接在她脑海中回荡："商汤后人亵渎神明久矣，你我合力，可终结这个暴政。"
"你要我做什么？"妲己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陌生。
狐妖的金瞳微微收缩："把你的身体借给我三日，我保冀州百姓无恙。"
当朝歌大军压境时，冀州城门突然洞开。苏护独自策马而出，在商军阵前下马跪拜："臣愿献女赎罪。"他身后的轿帘微掀，露出妲己绝美的侧颜。监军费仲贪婪的目光在少女身上流连，却没注意到她唇角转瞬即逝的冷笑。
入宫那日，帝辛正在女娲宫举行淫祀。当妲己踩着象牙阶梯步入大殿时，商王正命令巫师将活祭的奴隶投入鼎中。青铜大鼎里翻滚着混有人血的醴酒，腥气熏得宫娥们面色惨白。
"抬起头来。"帝辛的声音带着醉意。当他看清阶下女子的容貌时，手中的玉琥砰然落地——少女眉心的花钿竟与女娲神像一模一样。
九尾狐借着妲己的身体行礼，宽大的衣袖掩住了她指尖暴涨的利爪。她闻到了商王身上浓郁的死气，那是历代商君杀戮过多的业障。狐妖在心中冷笑：这具腐朽的躯体，正适合作为复仇的开端。
最初三个月，妲己表现得比任何妃嫔都谨慎。她每日清晨必去宗庙上香，亲手为帝辛调制醒酒汤，甚至向老臣商容请教礼法。首到某个雷雨夜，帝辛醉酒后撕开她的衣襟，看见雪白肌肤上浮现的狐形纹身。
"果然...传言不虚..."商王粗糙的手指着纹身，"苏护之女是妖物..."
妲己眼中金芒大盛。九条狐尾如孔雀开屏般展开，将商王卷到半空："那陛下为何还要纳我入宫？"
帝辛竟大笑起来："先祖成汤能镇九尾，寡人为何不能？"他猛地扯断颈间的玄鸟玉佩，碎片划破妲己脸颊，"你要权力，我要长生，各取所需如何？"
雨声中，一人一妖达成了魔鬼契约。次日早朝，帝辛突然宣布立苏氏为元妃。当比干捧着祖训进谏时，妲己注意到商王袖中握紧的拳头——那上面缠着她昨夜系上的傀儡丝。
冬至祭祀时，九尾狐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玄鸟图腾。在殷商宗庙最深处，黑玉雕成的玄鸟双目如血，正是镇压天下妖物的关键。当巫祝们跳着傩舞经过时，妲己假装不慎碰翻灯台。火焰顺着她早先涂抹的鲛油蔓延，顷刻吞没了三千年前的古老图腾。
"娘娘小心！"费仲殷勤地来扶，却没看见火焰在距妲己三寸处自动分开。在她广袖深处，一片玄鸟黑玉的碎片正在化为齑粉。
那年隆冬，朝歌接连发生异事。先是西伯侯姬昌之子伯邑考莫名暴毙，继而比干在祭天时突发心疾。当姜王后因"诅咒国君"被剜目烙手时，九尾狐正倚在鹿台的暖阁里，把玩着从宗庙偷来的龟甲。上面用甲骨文刻着："癸卯卜，贞妇好冥，不其死。"——商王武丁曾为妻子妇好占卜生育吉凶。
"人类真是矛盾。"狐妖对着铜镜自语。镜中时而映出苏妲己清丽的容颜，时而显出九尾狐狰狞的本相。窗外飘起大雪，覆盖了宫墙上新溅的血迹。
---
(http://www.i7xsw.com/book/CCnCi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