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的檐角铜铃在热风中叮当作响。妲己倚着鎏金栏杆，看朝歌城外连绵的烽火把夜空染成暗红色。西岐联军己攻破孟津，探子今晨来报，姜子牙的打神鞭削平了渑池城墙。
"爱妃在看什么？"帝辛从身后环住她，冠冕上垂下的十二旒玉串缠进她发间。妲己嗅到他衣领散发出的丹砂味——这三个月来，商王服用的金丹剂量足以毒死一头犀牛。
"看陛下江山。"妲己转身时，袖中滑出半片龟甲，上面用甲骨文刻着"甲子日，帝星陨"。这是昨夜从坍塌的宗庙废墟里挖出的，武丁时期的占卜原件。
帝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抹黑血溅在妲己雪白的衣袂上。自从比干那颗七窍玲珑心在狐火中烧出青紫色火焰后，商王的咳血就再没停过。妲己假意替他擦拭，指尖悄悄沾了血——人皇之血是破除最后封印的关键。
鹿台底层传来编钟声。费仲提着被血浸透的官袍跑上阶梯："陛下！东门守将鲁仁杰叛降，雷开将军被哪吒的乾坤圈砸碎了头颅！"
"摆宴。"帝辛甩袖打翻青铜雁灯，火焰顺着鲛油地毯窜上纱幔，"把酒池注满，让那些奴隶在城破前喝个够！"
妲己凝视着火焰中扭曲的玄鸟纹样。九尾狐的灵识在她脑海中嘶吼："时候到了！"她缓步走向露台边缘，朝歌全景尽收眼底。东南角的司星台正在燃烧，那是三天前微子启自焚的地方；西北角的羑里监狱被逃犯撞开了大门；而正北方，西岐联军的火把己连成银色星河。
"报——"一名侍卫摔倒在台阶上，后背插着周人的箭矢，"黄飞虎...带着...五关兵马...杀到...午门..."
帝辛狂笑着拔出鬼侯剑，剑锋割裂了自己手掌。鲜血滴在妲己刚摆好的卦象上，竟让龟甲浮现出隐藏的铭文。她瞳孔骤缩——这竟是当年成汤王亲手刻下的封印咒，唯有商王血脉能唤醒。
九尾狐的灵识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妲己感到天灵盖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雪白狐尾不受控制地爆出裙摆。帝辛却像早有所料，染血的手掌猛地掐住她后颈："你以为寡人不知？从你第一夜现出狐尾那刻起..."
摘星楼突然剧烈震动。妲己看见帝辛撕开前襟，胸膛上赫然浮现完整的玄鸟图腾——那根本不是刺青，而是皮肤下流动的封印！九尾狐在她体内尖啸："成汤老贼的禁制！"
一支火箭穿透雕花窗棂，钉在两人之间的立柱上。楼下传来周人的战歌与青铜戟折断的声音。妲己趁机挣脱束缚，九条尾巴完全舒展，狐火在指尖凝成青色光球。
"陛下可知比干的心为何烧出紫焰？"她獠牙毕露，声音却仍是柔媚的，"臣妾在那颗心里...藏了半片冀州的桃木符。"
帝辛身形晃了晃。他低头看自己胸口，玄鸟图腾正从边缘开始炭化。当年在女娲宫亵渎神明时种下的恶果，此刻终于反噬。鬼侯剑当啷落地，砸碎了铺地的八卦砖。
"原来...你一首..."商王每说一个字，就有黑血从嘴角涌出。他忽然从腰间扯下那枚从不离身的玄鸟玉佩，在妲己惊愕的目光中狠狠摔碎——
玉屑纷飞间，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浮现在火光里。头戴十二章冠冕的老者怒目圆睁，手中虚握的钺杖首指妲己："妖孽！当年没将尔等赶尽杀绝，是孤王唯一的过错！"
"成汤！"九尾狐的灵识彻底暴走。妲己感到自己的指甲正在疯狂生长，脊椎扭曲变形，人类皮囊如陶器般出现裂痕。她看见三百年前的情景：成汤王在景亳设下祭坛，用九鼎镇压天下妖族...
一道金光突然劈开烟雾。姜子牙的打神鞭破空而来，将妲己逼到栏杆边缘。楼下传来杨戬三尖两刃刀破阵的轰鸣，以及哪吒混天绫卷碎宫门的巨响。帝辛跪在龟甲卦象前狂笑，成汤王的残魂却转向西方，露出惊惧之色。
"女娲..."老商王的虚影突然消散。
妲己感到九尾狐的灵识正在抽离自己的身体。她低头看向自己的人类手掌，掌纹里渗出了血珠——那是当年冀州城破时，她为保护孩童被箭矢所伤的疤痕。摘星楼在脚下倾斜，燃烧的梁柱砸向下方奔逃的宫人。
"苏妲己！"姜子牙的白发在热风中飞扬，封神榜在他头顶展开万丈金光，"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一道惊雷劈中楼顶铜雀。在震耳欲聋的金属悲鸣中，妲己清晰听见两个心跳声——一个是九尾狐狂暴的撞击，另一个...竟是当年及笄礼上，那只白狐跃下辛夷树时，她心底泛起的细微怜惜。
"原来...我一首..."她突然伸手插入自己胸膛。当指尖碰到那团灼热的妖核时，冀州的记忆如洪水般涌来：父亲教她辨认星图的夜晚，侍女偷偷给她尝的蜂蜜，以及城破那日，九尾狐提出契约时她悄悄藏起的半块桃木符...
妖与人彻底分离的刹那，朝歌上空炸开青红交织的光焰。九尾狐的实体在火光中膨胀如山岳，而半透明的少女魂魄悬浮在空中，手里捧着虚化的桃木符。
"不——"妖狐的咆哮震塌了半个鹿台。它疯狂扑向封神榜，却被突然现身的雷震子挡住去路。少女魂魄却飘向燃烧的宗庙废墟，在那里，微子启临终前埋下的《商颂》竹简正发出淡淡白光。
姜子牙的打神鞭突然转向："苏氏女魂，尔本无辜..."
少女魂魄摇头微笑，指向西方正在集结的周军。她唇齿开合，却没有声音传出。唯有杨戬的天眼看见，她说的是："凤鸣岐山，当有新天。"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硝烟时，九尾狐被逼至摘星楼残骸顶端。它金瞳中的暴戾忽然褪去，竟浮现出妲己特有的温婉眼神："姜尚，你以为赢的是人族？"狐尾扫过之处，那些被狐火保存完好的竹简纷纷展开——全是商王祭祀时用人牲的记录。
"没有妖孽蛊惑时，他们照样剥皮挖心！"九尾狐在封神榜金光中分解成万千火星，"尔等所谓天道，不过..."
余音被风吹散。哪吒踩着风火轮掠过低空，突然惊呼："师父快看！"在朝歌正中央的祭坛遗址上，一株桃树幼苗正破土而出，嫩叶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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