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海鸥的啁啾裹挟着柴油味在码头上空盘旋。
李烨的公文包己经沾满露水，后颈处未愈的烧伤在潮湿空气里隐隐作痛。
他蹲在码头临时指挥部的蓝色塑料棚下，往嘴里塞着便利店买的金枪鱼饭团，舌尖尝到海苔碎与昨夜硝烟混合的苦涩。
远处防波堤的缺口处，两艘工程船正用机械臂打捞昨夜爆炸的机械残骸，锯齿状钢板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李秘书！"
渔政局的郑海涛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来，藏青色制服肩章上还沾着带腥味的鱼鳞，腋下文件袋洇出深色水渍。
他把文件夹拍在摇晃的折叠桌上时，震得一次性塑料杯里的豆浆晃出涟漪，浮油在杯沿凝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圆环。
"这是你要的二十家养殖场近三个月的饲料检测报告，连海关走私记录都他娘的扒出来了。"
李烨咽下最后一口冷硬的米饭，指尖划过报告扉页的防伪水印："老郑你哭过了？"
"放你娘的屁！"
郑海涛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通红的眼角却出卖了他，"星海集团那些孙子给鱼苗喂的促生长激素，害得我辖区三个养殖户昨晚上吊！"
他抓起李烨手边的半杯冷茶灌下去，喉结剧烈滚动着吞咽声里混着哽咽，"要不是你给的暗网交易线索......"
塑料帘子突然被咸湿海风掀开，柳妍裹着件沾满机油的米色工装外套闯进来，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掺铁锈的水珠："李烨！"她将平板电脑怼到他面前，屏幕裂痕处渗着海水，"施工队在水下三十米发现个东西。"
监控画面里，生锈的钢筋笼卡在防波堤裂缝中，几缕荧光海草缠绕的金属物正在泛着幽蓝冷光。
李烨放大图像时，战术手环突然发出蜂鸣，与平板电脑的蓝牙信号产生串频，屏幕上瞬间掠过加密频段的波纹图案。
"像是宋代船锚？"郑海涛凑过来时带起一股咸腥的潮气，"这得叫文旅局......"
"先别惊动周茉。"
李烨按住要打电话的柳妍，食指无意识地她虎口处的旧伤疤，"她那个考古队要是过来，星海的人肯定会借题发挥拖延打捞。"
他转头问郑海涛时，余光瞥见棚外闪过可疑反光："能调两艘巡逻艇封锁这片海域吗？就说发现核污染源。"
柳妍突然笑出声，沾着油污的脸在晨光里发亮："你当我傻？"
她点开另一段加密视频，画面里分明有半截刻着篆文的青铜器，锈迹斑驳的纹路间嵌着现代焊接痕迹，"昨晚上那场'意外爆炸'震松了海床，现在整个明代文物层都暴露了。"
指挥部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只有豆浆杯沿的油花在轻轻炸裂，远处打桩机的轰鸣声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两位。"
李烨慢条斯理地扣上公文包的生物识别锁，人造革表面渗出细密水珠，"我九点要陪市长去省里汇报，这事......"
"想都别想！"
柳妍和郑海涛异口同声。
高冷女总裁揪住李烨的银灰斜纹领带，渔政局长按住他西装肩部的褶皱，三人在摇晃的折叠桌前形成微妙的对峙，棚顶吊灯在潮湿空气里投下摇曳的阴影。
最后是周茉的白色勘探车喇叭声打破僵局。
戴玳瑁眼镜的姑娘从车窗探出头，考古队制服上沾着新鲜的海泥："李哥！我们在东滩发现宋代沉船......"她声音戛然而止，镜片后的瞳孔突然收缩——防波堤方向传来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
李烨趁机挣脱束缚，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跑："你们三方先协商，我回来给会议纪要盖章！"
"李烨你混蛋！"
柳妍的怒骂混着郑海涛的脏话飘进海风里。
周茉举着洛阳铲追了十几米，最后喘着气把铲子插在沙滩上，望着绝尘而去的黑色公务车首跺脚，沙滩上凹陷的脚印很快被涨潮的海水填满。
去省城的高速公路上，市长正对着遮阳板的镜子整理深蓝色领带："听说你凌晨三点还在码头？"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抚过领带夹上的市政徽章。
"星海的工程船操作失误引发爆燃。"
李烨把温热的黑咖啡递过去，杯壁凝结的水珠在晨光里晶莹剔透，"这是事故初步调查报告。"
"我要的是这个吗？"
张市长突然用保温杯敲了敲车窗，防弹玻璃发出沉闷回响，"你前妻，柳家丫头眼睛里的血丝，老郑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周茉的勘探车轮胎都快磨平了——你把这些拍张照片，比什么报告都管用。"
李烨握紧公文包的手突然松开，战术手环感应到皮肤电阻变化自动解锁。
蓝色全息投影在车窗上浮现：柳妍发来的青铜器照片下藏着半句摩斯密码转译的"注意安全"，周茉的加密邮件附件里有张他蹲着吃冷饭团的偷拍照，郑海涛的语音留言还在骂骂咧咧说给他留了箱新鲜带鱼——每条信息末尾都带着特定的数据校验码。
"对了。"
市长突然指着服务区的LED广告牌，星海集团的宣传片正循环播放，"记得给你前妻带盒眼药水，她那个红血丝......"
"您怎么知道她眼睛......"
"多年前她爷爷追打偷工减料的包工头，也是这副模样。"
老人笑着把保温杯拧紧，杯底磕碰声里藏着金属摩擦的异响，"当年我可没少帮着递板砖。"
黑色公务车穿过晨雾驶向省府大楼时，防波堤上的三方势力己经达成微妙平衡。
柳妍的施工队在水下铺设碳纤维防护网，周茉的考古队在不远处用激光测绘沉船轮廓，郑海涛的巡逻艇绕着警戒线来回巡视。
这一切，都被李烨留在指挥部的微型摄像头实时传送到战术手环。
当他扶着市长走上汉白玉台阶时，手环突然发出三短三长的特殊频率震动。
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说明临海市的烂摊子暂时不会爆炸了——至少在这位重生者精心编制的防护网破裂之前。
"笑什么？"
市长转头问，阳光穿过他花白的鬓角，在市政徽章上折射出七彩光斑。
"忽然觉得......"李烨望向东南方的海平面，那里正有乌云与晴空在角力，"当个小秘书也挺好。"
玻璃旋转门映出他笔挺的西装轮廓，整了整印有防弹纤维的衣领，带着十七处旧伤造就的肌肉记忆，大步走进洒满阳光的会议室——那里，省长的全息投影己经在长桌尽头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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