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临海市政府第三会议室里，咸腥味混着速溶咖啡的香气。
李烨扯了扯浆洗过度的衬衫领口，把泡发的会议记录摊在投影仪下。
十三个部门的座牌在长桌上排成弧形，最末端的"柳氏集团"铭牌还沾着昨夜的海藻，深褐色水渍在金属表面蜿蜒出诡异的纹路。
"这是要搞死我们渔政啊！"
海洋局的老郑拍着红头文件嚷嚷，秃顶在中央空调的风口下泛着油光，"潮间带作业窗口就剩十五天，你们规划局倒好，把安全区划到海龟产卵区......"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投影幕布上的潮汐图，喉结随着吞咽咖啡的动作剧烈滚动。
"郑科长别急。"
李烨敲敲战术手环调出潮汐表，腕骨处的旧伤被袖扣硌得发红，"新方案里给捕捞船留了三个安全时段。"
他指尖划过全息投影中的暗流带，蓝色光斑在镜片上投下深浅不定的阴影，"每月初七、十六、廿三的大潮间隙，足够......"
斜对角突然传来声轻笑。
柳妍翘着二郎腿玩战术匕首，防水涂层的指甲在晨光里泛着珠光："李秘书的调度表比我的施工图还花哨。"
她手腕轻抖，匕首精准刺中果盘里的青蟹钳，"知道现在青蟹洄游速度比去年快多少？0.78节。"
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穿深蓝制服的姑娘抱着资料踉跄进来。
周茉考古队的胸牌勾住了门把手，发间还粘着片贝壳："抱歉！检测报告刚出来......"她胸前的微型光谱仪撞在桌角，发出"滴"的警报声。
"放这儿。"
李烨接过文件夹时瞥见她手腕的擦伤，那是昨夜在礁石区采样留下的痕迹，"林博士的硅藻分析附上了？"
他食指在文件侧边轻叩三下，节奏与三年前海底墓穴遇险时的求救信号相同。
"在最后一页。"女考古学家耳尖发红，突然压低声音，"那个共振腔......"她沾着海盐粒的睫毛剧烈颤动，"海底夯土层有......"
"会后说。"李烨用钢笔在文件边敲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
周茉瞳孔微缩，转身时马尾扫过柳妍的战术腰带，发梢带起的海风里裹着某种深海淤泥的腥甜。
"诸位！"
副市长张海平夹着保温杯迈进来，杯底还粘着半片鱼鳞，"先听李秘书通报昨夜险情。"
他军绿色的裤管滴着水，在防滑地砖上洇出蜿蜒的轨迹，像是某种神秘的潮汐符号。
李烨摁下投影开关，昨夜风暴中的工程船监控画面跳上幕布。
当镜头扫过柳妍割断渔网的瞬间，他感觉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来自柳氏总裁的加密短信：【删掉17秒画面】。
全息投影在他瞳孔里折射出幽蓝的光，十七秒恰好是宋代沉船桅杆断裂的时长。
"......所以需要调整施工方案。"
李烨面不改色切到下一张PPT，余光瞥见柳妍把玩着战术匕首的刀鞘。
周茉突然举手："我补充个文物发现！"她脖颈处的防水绷带渗出淡红，那是昨夜被共振波划伤的痕迹。
会议室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
文旅局的孙主任扶了扶老花镜："小周啊，你们发现的瓷片......"他翻动文件的指尖沾着茶渍，"就算真是古董，总不能让潮汐电站改道......"
"是南宋龙泉窑残器！"
周茉把检测报告拍在桌上，玻璃板下的防潮垫发出闷响，"证明明代海防遗址下有更早的......"她胸前的磁力吊坠突然偏移十五度，指向会议室东南角的保险柜。
"这和潮汐电站有什么关系？"
电力公司的代表扯松领带，金枪鱼形状的领带夹在空调风里摇晃，"我们关心的是......"
"有关联！"林晚秋抱着硅藻样本撞进来，白大褂上沾着泥点，"宋代沉船改变了海底沉积......"她手中的试管泛着诡异的荧光蓝，"你们看这个硅藻外壳的应力纹，和昨晚共振波的......"
柳妍的战术匕首突然扎进会议桌："说人话！"刀刃震颤的余波震翻了孙主任的紫砂壶，1983年的普洱在文件堆里漫出深褐色的潮。
"施工队要避开碇石群西南角。"
李烨在三维海图上画了个红圈，指尖划过的地方泛起涟漪状的波纹，"否则下次涨潮还会触发共振。"
"工期延误谁负责？"工程监理扯着嗓子喊，"市里要求的......"
"我负责。"
张副市长突然开口，保温杯重重顿在桌上，杯底的鱼鳞片应声碎裂，"李秘书继续。"
他西装口袋露出半截加密对讲机，频道指示灯规律闪烁，与窗外的潮汐同步。
接下来的西十七分钟，李烨在十三方势力的扯皮中艰难推进议程。
当说到捕捞补偿方案时，会议室后排突然站起个戴草帽的老汉："李秘书说话算话不？"他裤脚滴着海水，在防静电地板上汇成小小的漩涡。
"孙老西？"李烨认出昨夜闹事的渔民，"补偿款今天就能......"
"钱不要了！"孙老西掏出皱巴巴的合同，"柳总要的三十筐青蟹，得用我们合作社的船运！"他布满老茧的食指按在某个条款上，那里用朱砂笔圈着"活体运输"西个字。
柳妍的战术匕首在指间转出残影："冷链运输必须......"
"用渔船运更新鲜！"周茉突然插话，"宋代《海错图》里记载......"她发间的贝壳突然脱落，在桌面弹跳着滚向李烨的手腕。
"停！"李烨敲响铜铃，青铜震颤的频率让所有人耳膜发胀，"运输方式单列条款讨论。"
窗外的潮声渐渐漫过争论声时，李烨终于把签满字的协议塞进公文包。
周茉在走廊追上他："李哥，那个共振腔......"她防水表带下的皮肤浮现出鳞片状红痕，"林博士说和明嘉靖年的镇海钟......"
"今晚八点，老码头。"
李烨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的鲸鱼刺青，"叫上林博士。"刺青某片鳞片的颜色比三年前更深了些。
"我也去。"
柳妍的战术靴声从转角传来，"工程船正好要测......"她战术腰间的声呐仪突然发出蜂鸣，与远处港口的雾笛形成诡异的和声。
话没说完，宣传科的小吴举着相机冲过来："李秘书！省台要采访协调会......"他镜头盖上的反光膜映出窗外乌云，云层形状酷似昨夜的巨浪。
李烨侧身躲过镜头，战术手环突然发出蜂鸣。
市长的加密信息在屏上跳动：【速来901，新能源项目有变】。
当他小跑着穿过行政楼连廊时，海风送来造船厂的汽笛声。
某个瞬间，前世记忆如潮水漫过——但这次，他用力掐了下旧伤疤，疼痛让他更清醒地走进旋转门。玻璃转门映出的倒影里，他的瞳孔短暂变成了深海般的墨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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