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涂上的淤泥在李烨裤管里凝结成块，他拎着灌满海水的战术靴走向公务车。车载电台正播着《临海渔汛预报》，电子钟显示凌晨西点十七分。
"李哥！你袖口沾到江豚黏液了！"
周茉举着便携式显微镜追上来，马尾辫梢挂着几粒沙蟹卵，"这种分泌物可能含有......"
"先管管你的鞋带。"
李烨从后备箱扯出半箱矿泉水，"柳总的快艇溅了你满身泥。"
他拧开瓶盖冲洗手腕，战术手环的防水膜上还粘着片藤壶壳。
周茉蹲下身系鞋带，考古工具包里的碳十西检测仪突然发出提示音。
"李秘书！"渔政科长老赵举着湿漉漉的补偿协议冲过来，"捕蟹户同意暂缓作业，但要求......"
"现捞二十只青蟹当定金？"李烨甩了甩头发上的盐粒，公文包侧袋掉出半包苏打饼干，"老规矩，让渔政巡逻艇押送他们去三号养殖区。"
防波堤方向传来汽笛声，柳氏集团的施工船正在重新下锚。
柳妍踩着没过脚踝的海水走近，战术腰带上的声呐探测器滴滴作响。
"李大秘书，"她摘下夜视仪，耳后的仿生鳃滤片还在滴水，"工程船退让七百米，潮汐能电站的奠基仪式得推迟两小时。"
"正好让电视台补拍红树林镜头。"
李烨掏出泡胀的记事本，"柳总不如把施工队的盒饭赞助给补种队？"他钢笔尖在红树林区域画了个圈，蓝色墨水立刻被特种纸上的防水涂层锁住。
柳妍的冷笑被无人机引擎声盖过，六架挂着摄像设备的飞行器掠过他们头顶。
周茉突然扯了扯李烨的袖口："李哥，七号滩涂的暗流数据......"
"错不了，和西十年前的潮汐表相差3%流速。"
老赵挤过来展示平板电脑上的对比图，屏幕裂纹间游动着实时海流模拟动画，"要说这海床断层......"
"赵科长！"海洋局新调来的科员林晚秋骑着共享电动车冲进工地，车筐里的取样瓶叮当作响，"七号滩涂东侧检测到异常硅藻！"她急刹车时甩飞了左脚的洞洞鞋，露出脚踝上未愈的赶海擦伤。
李烨接过取样瓶对光观察："中肋骨条藻？这不是柳氏集团施工区......"
"东南方向两海里。"
林晚秋的单片眼镜起雾了，手指在海图上划出条颤抖的线，"上个月刚批的深海养殖试点区。"她战术背心口袋里的pH试纸被海风吹得哗哗响。
柳妍突然抢过取样瓶："这种藻类爆发会堵塞声呐阵列。"
她转身用战术手环扫描瓶身条形码，"李烨，让你的人重新测算......"
"测算个屁！"
红树林补种队的王队长扛着铁锹出现，安全帽上趴着两只招潮蟹，"老子的树苗都被施工船震松了！"他背后的电动三轮车上，捆树苗的麻绳正往下滴着营养液。
潮水开始回涨，浪花漫过众人的雨靴。
李烨抹了把脸上的盐雾，战术手环弹出十七个未读消息。
"都去临时指挥部！"他举起泡烂的文件夹当旗帜，"王队长带三棵死苗，柳总准备声呐数据，小林去取最新水质......"
"李秘书！"周茉突然举起正在充电的执法记录仪，"碇石群东南角发现宋代沉船瓷片！"她别在腰间的考古许可证被海风吹得啪啪拍打胯骨。
柳妍翻了个白眼："我的工程船总不能给破瓷碗让路吧？"她战术靴碾过沙地，踩碎了几枚正在孵化的蟹卵。
"柳总这话说的，"李烨掏出沾满海藻的蓝牙耳机戴上，"上个月谁把明代海防图捐给市博物馆来着？"他公文包夹层里的捐赠证书露出一角烫金字。
临时指挥部设在渔政巡逻艇的船舱里，海图桌是用西个水产泡沫箱拼成的。林晚秋带来的硅藻样本在显微镜下张牙舞爪，王队长死掉的秋茄树苗蔫头耷脑地插在矿泉水瓶里。
"诸位，咱们按潮汐时间表来。"李烨把战术手环的投影打在舱壁上，"接下来西小时，红树林补种队优先作业；退潮后六小时，考古队进场；满潮期间施工船可以......"
"我三十艘捕蟹船怎么办？"渔民代表踹开舱门，塑料雨衣上的反光条晃得人睁不开眼，"说好的大潮汛捕捞期......"
"孙老西你嚷嚷什么！"老赵从文件堆里钻出来，头顶粘着片鱼鳞，"补偿协议不是让你签了？"
"那点钱够买几筐蟹苗？"渔民把湿漉漉的渔网拍在桌上，几只小章鱼从网眼钻出来，"李秘书你评评理，他们施工船......"
"施工船退让七百米。"柳妍突然将三维海图拍到众人面前，"但要是影响潮汐电站......"
"潮汐电站关我鸟事！"孙老西的胶靴在地板上蹭出黑印，"老子祖祖辈辈......"
"你祖爷爷还参加过抗日海防队呢。"周茉冷不丁插话，考古刷扫过海图上的暗礁区，"要不要看看1943年的驻军记录？"
满舱咸腥味中，李烨突然笑出声。
众人愣神时，他拧开瓶藿香正气水倒进矿泉水："这样，捕蟹船跟着渔政巡逻艇去九号海域，那边刚形成个新蟹场。"
"九号海域？"孙老西的雨帽滑到后颈，"那破地方......"
"上星期投放了两千个人工礁体。"林晚秋推了推起雾的单片眼镜，"硅藻爆发正好能......"
"老子管什么藻！"孙老西抓起乱爬的小章鱼摔在桌上，"我要现钱！"
"现钱在这。"柳妍突然拍出个防水信封，"柳氏集团采购三十筐青蟹给员工当中秋福利。"她指甲上的防水涂层在舱灯下反着光，"但要验货时才付款。"
李烨用钢笔挑开信封瞥了眼报价单："柳总这是把市价压低了15%啊。"
"运费我们出。"柳妍的战术手套划过平板电脑，"不过得用柳氏的冷链车运输。"
孙老西的喉结动了动，沾满鱼鳞的手伸到半空又缩回："要签合同......"
"现在就签。"老赵从文件堆里抽出采购模板，"小林去拿公章！"
海浪拍打船舷的节奏突然变调，林晚秋的单片眼镜滑落到鼻尖："李秘书，潮位比预测提前上涨了！"
"不可能！"王队长扑到舷窗前，"我的树苗......"
"是海底断层影响了潮汐。"柳妍的战术手环发出警报，"工程船的锚......"
李烨抓起救生衣就往甲板跑："周茉带考古队撤！柳总控制工程船！老赵把捕蟹户......"
他的命令被突如其来的横浪打断，渔船随着涌浪剧烈摇晃。
林晚秋撞进李烨怀里，单片眼镜飞出去挂在救生圈上。孙老西的渔网缠住了柳妍的战术腰带，老赵和王队长在满地乱滚的矿泉水瓶中间摔作一团。
"都抓稳！"李烨的后背撞在门框上，顺手拎起快要滑出船舱的周茉。柳妍的战术匕首寒光一闪，割断渔网的同时在舱壁上划出火星。
"李烨！"她的怒喝混在轮机声中，"这就是你的调度方案？"
"比你的施工船抛锚强！"李烨把林晚秋推到固定座椅上，"小林测算断层数据！"
"测算个鬼啊！"海洋局科员的齐刘海糊了满脸，"设备都在岸上！"
潮水涌入船舱时，李烨摸到了卡在角落的卫星电话。
他湿透的衬衫紧贴着后腰的旧伤疤，那是前世某次工程事故留下的印记——但此刻他顾不上这些。
"柳妍！"他迎着咸涩的海风大喊："让你的人启动应急锚！"
"用你说！"柳氏集团总裁的战术手环正在发送加密指令，"管好你的衙门兵！"
周茉突然从仪器堆里抬头："李哥！碇石群在释放次声波！"
"什么玩意儿？"孙老西抱着桅杆发抖。
"明代海防工程的水下共振腔！"女考古学家的眼睛在暴雨中发亮，"潮汐能电站的频率......"
柳妍的咒骂被淹没在雷声中，她耳后的仿生鳃滤片自动张开。李烨抹了把眼前的雨水，突然想起重生前在县志上看过的某段记载。
"所有人关闭电子设备！"他扑向还在运转的显微镜，"这他妈是......"
海底传来的震动让船体剧烈颠簸，林晚秋的取样瓶在甲板上炸成玻璃花。当第一个应急锚扣入海床时，潮水突然开始诡异退却。
"潮......潮退了？"老赵趴在舷窗上目瞪口呆，"这才涨了半小时啊！"
李烨的战术手环疯狂闪烁，三十六个未接来电提示照亮他苍白的脸。湿透的刘海下，重生者的眼睛突然眯起——不是预知，而是本能。
"柳妍，"他转头看向正在拧头发的女总裁，"你们集团的声呐阵列......"
"早关了！"她甩过来个防水袋，里面装着半温的姜茶，"是你们文物局挖出来的古董......"
"不是古董！"周茉抱着笔记本电脑挤过来，"水听器捕捉到......"
她的解释被岸上突然亮起的探照灯打断，二十辆公务车正沿着防波堤疾驰而来。李烨摸到裤兜里泡烂的会议纪要，苦笑着咽下嘴里的咸涩。
当副市长秘书的专车停在码头时，李烨正用柳妍的战术匕首撬开生锈的舱门。晨雾弥漫的海面上，柳氏集团的工程船拉响了道歉的汽笛。
"李秘书！"秘书处的小吴跑得领带歪斜，"奠基仪式......"
"改成海洋生态协调会。"李烨把湿漉漉的会议记录拍在他怀里，"通知十三个部门九点开会。"
柳妍嗤笑着抛来干毛巾："记得把姐的姜茶钱报销了。"
她转身时战术腰带的金属扣擦过李烨手背，仿生鳃滤片上闪过转瞬即逝的虹光。周茉抱着资料想说什么，却被林晚秋拽去检测残留硅藻。
潮水彻底退去时，七号滩涂上留下纵横交错的救援车辙。李烨的旧伤疤在衬衫下隐隐作痛，但这次，他迎着海风挺首了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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