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象局的人到三楼啦！"
走廊响起慌乱的脚步声，穿荧光雨衣的姑娘举着平板冲进屋，湿漉漉的马尾辫梢甩着水珠，"楚瑶！快传实验室的监测数据！"墙角的温湿度计在警报声里打转，玻璃上凝着从通风管渗进来的咸水珠。
新来的实习生喘着粗气扯下护目镜，露出熬夜熬出的黑眼圈。
运动裤膝盖沾着海藻泥，帆布包侧面插着半截取样勺："苏博士让送的培养基参数..."
话没说完，天花板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整栋楼的应急灯唰地全亮了。窗边气象气球在狂风里乱晃，绑着的传感器正往外渗深蓝液体。
李烨扶住晃动的文件柜，后腰硌在会议桌尖角上。瞥见苏白芷正把实验数据往云端传，她手机壳背面的芯片震得发红光："市政备用电源撑不到两小时，得赶在台风登陆前..."
炸雷突然劈下来，落地窗外闪过球形闪电，照亮海上正在形成的双台风眼。
"李秘书！"
开发区孙主任的视频突然卡住，睡衣兜里的海浪钥匙扣在雪花屏里扭成怪样，"我们厂区东边海堤..."
电流声盖过后半句，监控里黑浪正扑向生锈的护栏。李烨注意到孙主任背后挂历停在2003年8月——正是二十年前闹赤潮那个月。
林穗穗猛地把保温杯拍桌上，蓝水溅在税务报表上："培养液要失控了！"
她包里检测仪尖声报警，荧光章鱼挂件的触须在红光里蜷成团，"除非十五分钟内..."
冷藏柜突然爆出火星，她慌忙用袖子裹手拔插头，露出小臂内侧淡淡的条形码纹身。
"走安全通道！"
周茉抓起笔记本，手表链子挂住了李烨的袖扣。她耳垂上的红痣在应急灯下像颗朱砂痣："地下三层有冷链车，我和冷库值班员说好了..."突然踉跄扶住门框，西装兜里的晕船药撒了一地。
苏白芷的高跟鞋在湿地上打滑，羊毛外套蹭过李烨胳膊带起静电火花。
她突然抓住李烨手腕，指甲在市政徽章上刮出白印："李秘书记得二十年前临海市的赤潮吗？"
手机亮起的微生物图谱里，有个菌株变异路径竟和台风轨迹重合。
她锁骨下的银吊坠滑出来，是个迷你科考船模型。
大伙儿挤进货运电梯时，小王卫衣上那条鲸鱼被应急灯照得绿森森的。
他手抖着按B3键："上个月检修报告还说这电梯钢索......"话没说完，头顶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通风口呼呼往外灌带着铁锈味的冷风。
"少说两句！"
林穗穗的采样箱哐当撞在电梯壁上，试管里的蓝色培养液咕嘟咕嘟冒起珍珠色的泡泡，"气压变化早超过安全线了......"她突然卡壳，首勾勾盯着楼层显示器——本该显示B3的屏幕疯狂乱跳，最后定在血淋淋的"-13F"。
地下车库卷帘门被风吹得咣当响，五辆冷链车排着队等装卸。
穿着橘色工装的老赵从驾驶室探出脑袋，防风打火机照亮他缺了半截的门牙："周科长的条子呢？这车得先送海鲜市场......"
他粗糙的手指敲着车门，无名指上套着个被海水泡得发黑的戒指。
"市里特批的文件在这儿！"
李烨把手机戳到人眼前，雨水把屏幕上的二维码都打花了，"孙主任厂子要是泡了汤，明天开发区所有冷链都得瘫痪！"
他衬衫领口沾着亮晶晶的海盐，那是昨晚巡防波堤时留下的。
苏白芷哧溜钻进车厢，防污服蹭着冷藏柜沙沙响。
她揪下珍珠耳钉拍在李烨手心："这个押给你，劳驾李秘书陪我走一趟。"耳钉还带着体温，贝母表面有道细纹。
冷链车在暴雨里颠得厉害。
林穗穗抱着采样箱缩在角落，运动鞋底的海泥在地板上画蚯蚓："苏博士你培养基里...是不是掺了海底泥？"
问话时手指无意识蹭着密码锁，那串数字刚好是赤潮爆发的坐标。
"去年科考船带回来的样本。"
苏白芷拿皮筋扎头发，钢笔在本子上画歪歪扭扭的曲线，"不过真正起作用的......"
车身猛得一歪，她整个人栽进李烨怀里。
摔出去的手机亮起加密文件夹——有张老合照里，穿白大褂的女人耳朵后面长着海芒果形状的胎记。
照片日期是2003年8月15日，赤潮爆发前一天。
"抓稳！"
李烨拽住扶手，胳膊肘撞开制冷剂阀门。
周茉的羊皮笔记本滑出来，摊开那页贴着剪报：二十年前赤潮事故报道里，遇难者家属举着的照片上，少女耳垂有颗红痣。楚瑶突然指着车里的监控屏幕大喊："潮位站失联了！"
屏幕上原本跳动的波浪线变成刺眼首线前，最后传回的数据显示鳗鱼湾盐度飙升到4.8%。她手腕上的智能表突然黑屏，表面浮现出菌丝状的诡异纹路。
林穗穗的检测仪发出垂死般的滴滴声，她手忙脚乱翻背包："除非用备用电源激活菌群才行......"
甩出来的充电宝砸在车板上，裂开的塑料壳里掉出个微型信号器，红灯在积水里诡异地闪。信号器侧面被海水泡褪色的LOGO，勉强能认出是"临海大学海洋所"的缩写。
苏白芷弯腰捡信号器时，羊毛袖口蹭过李烨的领带夹。
她突然轻笑："李秘书今天用的须后水...跟我哥实验室的消毒水味儿挺像啊。"
手指划过金属表面时，市政徽章上的海浪纹在阴影里泛着蓝光。
车载收音机突然自动调到二十年前的广播，正放着赤潮警报。
冷链车冲进港口仓库的刹那，卷帘门擦着车顶重重砸下。
穿橡胶围裙的工人们举着防爆手电围上来，光束扫过李烨渗血的袖口："苏博士的试验舱在A区！不过备用发电机......"他们工作服胸口绣着的徽章在暗处发着磷光，图案是DNA链缠着船锚。
"用我的权限！"
穿驼色风衣的女人从暗处走出，及腰卷发别着贝壳发卡。
她接过苏白芷手机时，翡翠镯子磕在冷链车门上，"市科委刚批的应急供电，不过......"
涂着珊瑚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李烨胸牌，"李秘书得签连带责任书。"
她身上的广藿香气，和二十年前赤潮档案袋上的熏香一模一样。
仓库顶棚被狂风撕开裂口，咸涩雨水浇在试验舱玻璃上。
苏白芷把耳钉按进控制台凹槽，舱内突然亮起妖异的紫蓝光："这是最后的活体样本......"
培养液里的菌群突然开始吞噬塑料垃圾，变异的荧光触须正伸向压力阀。监控屏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最终拼出台风眼的卫星云图。
李烨握笔的手顿了顿，责任书乙方联系人让他瞳孔一缩——临海大学海洋所特聘顾问：苏青黛。
这名字在他重生前的记忆里，本该出现在三年后的学术造假通报中。
此刻签名栏的墨迹突然渗出血色，和试验舱里菌群的荧光液体产生共鸣，在纸上勾出赤潮爆发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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