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府第三会议室的白板被荧光笔画得跟电路板似的，蓝绿黄三色箭头在白板上扭来扭去。
李烨夹着招商文件推门进来时，正巧看见周茉踮着脚够顶层的档案盒。
她浅杏色西装下摆来一块，腰链上挂的小U盘在阳光底下闪啊闪的，活像条银闪闪的小鱼，链子晃悠时在衬衫褶子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子。
"李秘书帮个忙？"
周茉转身时头发丝扫过李烨手背，橙子香混着打印机的油墨味在空调风里散开。
她指甲盖上的珠光在档案柜阴影里一闪一闪的，"这些是去年外资企业的落地案例，开发区那个新能源补贴方案......"
话还没说完，走廊上传来小推车轮子咔哒咔哒的动静。
穿藏青套装的姑娘推着齐腰高的资料箱，胸牌上"临海大学生物科技园 苏白芷"的字样还沾着咖啡印，深色水渍在亚克力板下面晕成珊瑚形状。
她盘发里别着支钢笔，珍珠耳钉在耳朵后面投下小光点，走起路来在墙上划出断断续续的银线。
"这是苏教授的妹妹？"
李烨接资料箱时碰到对方凉冰冰的指尖，实验室冷气顺着塑料箱子传过来。
箱盖上贴着"海洋生物降解材料"的标签，透过塑料膜能瞅见实验数据表上密密麻麻用红蓝笔做的标记，有个用荧光笔圈出来的异常数据正好和潮汐图对上了。
苏白芷摘下防蓝光眼镜擦镜片，镜腿上刻的DNA螺旋纹在手上压出印子："市科委说你们在找环保项目？"
她手机壳背面镶着的芯片装饰突然嗡嗡震动，蓝光透过磨砂壳在会议桌上映出蜘蛛网似的纹路，"我们的菌群三十天就能分解塑料，不过得用特制培养液——盐度要3.5%，还得模拟深海压力......"
招商局的小王端着咖啡挤进来，卫衣上印的卡通鲸鱼图案被热气熏湿了半边鱼鳍："李哥！开发区的人又在闹腾，说咱们给的税收优惠比不上隔壁市......"
他平板电脑上弹出五六个视频窗口，有个画面闪过戴安全帽的工人在生锈管道前比划手势。
李烨把U盘插进投影仪，大屏幕亮起来时蹦出开发区的实时画面。
穿珊瑚绒睡衣的园区主任正在镜头前晃着报表，睡衣口袋露出半截海浪形状的磁吸钥匙扣："李秘书您给评评理！他们连污水处理费都要砍，去年刚换的膜反应器......"
"孙主任别急。"
李烨调出上月水质图，红色污染带像条吓人的大蜈蚣趴在鳗鱼湾西边，有个采样点数据突然飙到危险值，"要是把省下的钱投到苏博士的生物降解项目......"
他点开模拟动画，蓝色菌群正在吞噬虚拟塑料垃圾，突然有几簇微生物变成荧光紫色。
周茉突然碰碰他胳膊肘，表盘上映着税务局的视频画面："税务局的视频接进来了。"
画面里穿制服的中年女士正摆弄胸前的党徽，金属徽章边缘蹭着深蓝制服沙沙响，后面书架上摆着《环保税法》和《海洋经济蓝皮书》，书脊上的编码在镜头下泛着冷光。
"小李同志的想法挺有魄力。"
税务局长推了推眼镜，镜链上的水晶坠子擦过银色麦穗领章，"不过你们申请的减免额度，得拿出更详细的就业数据来支撑。"
她背后电子钟的红色倒计时在防爆玻璃后一闪一闪：离台风季环保督查只剩47天。
苏白芷突然亮出手机，锁屏是显微镜下的硅藻图："这是今早无人机拍的视频。"
画面里白色污染物堆满海湾，镜头扫过时，李烨注意到半截缠着海藻的锁链——和昨天排污管口见到的那条一样，链子关节处特有的三角锈斑在4K画质下看得清清楚楚。
林穗穗抱着采样箱冲进门，帆布鞋侧边的荧光条在暗处发绿光："数据到手！"
她运动鞋沾的新鲜海泥正往下掉，在瓷砖印出贝壳纹路，保温杯里晃悠的蓝色液体在桌角投下诡异光晕，"那些变异微生物的繁殖曲线，和潮汐电站的波动完全对上......"
会议室突然黑灯。
断电瞬间，周茉手表夜光指针擦过李烨下巴，苏白芷的手机芯片泛着蓝光，三人的呼吸声在空调风口下交织。墙角传来电子设备待机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回响。
"备用电源启动了！"
小王举着手机电筒喊，LED强光照在文件柜玻璃上，折射出菱形光斑。重新亮起的屏幕里，税务局长背后的书架上多了个相框，照片里穿潜水服的姑娘耳后隐约有海芒果胎记，背景珊瑚礁中游过闪着磷光的深海鱼群。
李烨喉结动了动，领带夹的市政徽章泛着冷光："就业岗位方面，我们打算和临海大学合办实训基地......"
话没说完就被警报声打断，气象局红色预警在六块电子屏同时炸开，某块分屏闪过雷达图上疯狂旋转的云团。
苏白芷的珍珠耳钉突然掉了，滚到李烨脚边时在瓷砖划出细痕。
她弯腰去捡，头发里的钢笔摔在地毯上，墨囊裂开渗出深蓝色痕迹，液体在地毯纤维里蔓延成神经元状图案："看来得麻烦李秘书送我去港口，实验舱防台风加固需要市政通行码......"
"带我一个！"
林穗穗把采样箱塞进双肩包，防水布包被挤得咯吱响，"那些菌株得赶紧转移。"她背包拉链上的荧光章鱼挂件擦过李烨手背，触须上的磷粉在袖口留下发光斑点，暗处看就像迷你星座图。
周茉低头收拾着会议资料，羊皮笔记本的金边书签"啪嗒"滑到第143页。
她拔下U盘时轻声说："要不我帮你整理减税方案对比表？"应急灯照得她耳垂上的红痣发亮，转身时腰链挂着的U盘撞上门框，"当啷"一声，跟窗外的防空警报刚好合上拍子。
往地下车库走时，苏白芷的高跟鞋在防滑砖上哒哒作响，软胶鞋跟在地面压出小月牙："李秘书知道微生物燃料电池吗？"
她点开平板展示3D模型，虚拟菌群在电极之间窜动，有个菌种突然伸出带电的触须，"要是能和潮汐发电联动，说不定能解决培养基保温......"
"当心水！"
林穗穗一把拽住李烨胳膊，采样箱里的试管撞得叮当响。天花板漏水在积水里砸出波纹，绿莹莹的安全出口灯光中映着三人叠在一起的影子。
远处货梯正哐当哐当运设备，几个"大白"往皮卡上搬密封箱，箱子上危险品标志被冷凝水洇得发潮。
苏白芷的羊毛外套蹭过李烨肩膀，防污面料和西装摩擦出静电火花："听说李秘书上个月摆平了码头罢工？"
她身上消毒水味里突然漏出一丝晚香玉香水味，像白大褂里藏了瓶小样。
停车场应急灯突然抽风似的闪起来，老钨丝灯管嗡嗡哀嚎。
林穗穗背包里的检测仪"滴滴"乱叫，跟三十米外的汽车警报器唱二重唱。她摸出荧光试管，蓝药水晃得厉害，培养液表面咕嘟咕嘟冒珍珠色泡泡："培养基参数怎么突然异常......除非附近有电磁干扰......"
"怕是要下暴雨。"
李烨望着通风口外翻滚的乌云，云团像被看不见的手撕成棉絮。
咸湿的海风钻进鼻孔，二十米外的SUV车顶突然"啪"地一声——指甲盖大的藤壶幼壳砸在车漆上，边沿还黏着湿漉漉的海生物粘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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