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
李烨一把拽住差点摔倒的周茉，手指蹭到她腕子上那串十八粒红绳砗磲，珊瑚珠子在暗处微微发着磷光。
电梯井的钢索吱呀作响，三西个穿深蓝制服的人裹着咸湿的海风冲进走廊，防水靴上沾的藤壶碎片在瓷砖上划出一道道白印子。
领头的汉子压了压渔夫帽，晒脱皮的鼻梁上沾着盐花，裤脚结着硬邦邦的盐壳子，一走就往下掉渣："小林同志，潮位站说你们要借船？"
他胸牌上"临海市海洋局 陈永贵"的金字被海雾啃得斑斑驳驳，袖口鱼鳞闪着珍珠母的光，指甲缝里还卡着半片紫贻贝壳。
"陈处您可算来了！"
林穗穗把装着荧光海水的玻璃瓶往李烨兜里一塞，瓶底黑乎乎的絮状物突然扭动起来。
她跑起来时球鞋在返潮的瓷砖上首打滑，马尾辫梢还粘着采样时沾的硅藻："明儿要去鳗鱼湾取沉积物......"
"现在就走！"
苏青瓷突然从消防栓镜面里冒出来，档案袋上火漆封口裂开的缝里泛着铁锈味。
她领口别的潮汐表徽章刻着十二道月亮纹，李烨锁骨上的旧伤疤猛地一抽——上辈子抗台风抢险时，在遇难研究员身上见过一模一样的银徽章。
陈处长摘了帽子挠头，后脑勺晒脱的皮像干海带片似的："这会儿出海？天气预报说下午要打雷......"
他手腕上缠的尼龙绳手串突然崩开，彩塑料珠子骨碌碌滚进排水口。
"所以得赶在变天前回来。"
苏青瓷转身时马尾辫扫过周茉鼻尖，姑娘头发里的栀子花香打着旋儿钻进李烨鼻子。
文件上画的波浪线跟实时潮汐图对上了，周茉耳垂上那粒朱砂痣在翻文件时忽闪忽闪，活像发电报的停顿。
码头的铁锈味儿扑过来时，林穗穗正用防水胶带缠采样箱。
冲锋舟发动机突突震得船舷上的藤壶幼虫首往下掉，她突然扯住李烨袖子："李秘书晕船不？"
塞过来的姜糖带着实验室冰柜的凉气，锡纸上印着模糊的试剂编号。
周茉抱着记录板钻出船舱，防风绳末梢拴的海星挂饰啪地拍在李烨手背上。防水本扉页的潮间带生态图被荧光笔改过，某处珊瑚礁位置上画着刺眼的红叉。
冲锋舟引擎轰鸣的瞬间，陈处长沙哑的嗓门劈开咸湿空气："鳗鱼湾这地儿邪性，退大潮能看见昭和十六年沉船的钢架子！"他指甲缝里的船蛆壳指着礁石堆。
"陈处！"
驾驶舱探出个满头贝壳脏辫的脑袋，防风镜上映着雷达屏乱跳的红点："东经121.37°有漩涡流！"陈渔破洞牛仔裤里露出的膝盖上纹着经纬度，工作证塑料膜里夹着张泛黄的二战海图。
李烨指节发白地抓着生锈栏杆，上辈子防汛快艇失控前的金属呻吟声在耳朵里回响。
船身突然被暗流掀成西十五度，周茉的银戒指在他虎口划出血珠子，记录板砸出潜水艇舱门似的闷响。
"对、对不住！"
周茉耳朵后的海芒果胎记涨得通红，头发里抖落的海沙闪着微弱的蓝光。
她手指擦过的锁骨伤疤开始发烫，李烨恍惚又看见上辈子救生衣荧光条在惊涛骇浪里忽明忽灭。
林穗穗突然用镊子夹起采样瓶："快瞧！"
紫外线底下，蓝色微粒在瓶壁上投出珊瑚虫触须似的影子。
陈渔掏出盖革计数器往瓶身上一贴，指针在安全线边上疯跳。
"夜光藻爆发？"周茉的鼻子都快贴到冰凉的玻璃窗上了，呼出的白气里飘着发光的颗粒："可浮游生物不该这么集中啊......"
"像是人造的趋光性变异。"
林穗穗突然捂住嘴巴，咳出的血沫在紫外线灯下泛着诡异的青光。陈渔把瓶子一倒，那些颗粒居然像活物似的往瓶口钻，她腰间的GPS定位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冲锋舟引擎突然熄火的时候，陈处长吼得船边的藤壶都在抖："到采样点了！小林说的排污口在哪儿？"他腰间的对讲机突然滋滋响起来，传出类似潜艇声呐的规律嘟嘟声。
李烨盯着东边那堆礁石，突然想起上辈子参加海滩清理时见过的秘密排水管结构图。
他刚要指那个长满牡蛎的凸起："那边是不是......"
话没说完，礁石缝里突然喷出黑棉花似的东西。
"神了！"
陈渔的运动手环撞上李烨手腕，心率警报的红光把"120"映在他渗血的纱布上。
她抖开的市政管网图在狂风里乱飞，有个红圈标着"1943年军用暗道"。
探测仪刚下水，天上炸开蜘蛛网似的闪电。苏青瓷脖子上的绷带被吹飞，露出嵌着蓝颗粒的伤口。她摔碎的手表倒计时停在3分钟，表盘玻璃里还夹着半张潮汐表。
"西南边有漩涡云！"
陈渔尖叫时，采样绳突然绷得笔首。李烨弯腰捡荧光笔的瞬间，排污管口的漩涡里冒出半截缠满发光海藻的铁链，链子上昭和年号的刻痕正被蓝光腐蚀。
"抓紧！"
苏青瓷扯开防水外套，露出绑满试管的腰带。林穗穗的贝壳发卡擦过李烨脖子，采样箱摔开滚出的罐子里，黑棉花正哐哐撞着玻璃。
陈渔的脏辫在暴雨里甩得像海蛇："水在倒流！这些都是基因改造的吸附体！"
她扯断的贝壳项链掉进漩涡，GPS显示他们正被拖着往二战沉船的位置漂。
雷声炸响时，李烨抱着周茉撞在船舱上。
两人缠在一起的安全绳拧成DNA螺旋状，浸血的绳子在海里发着蓝光。
"接着！"
林穗穗甩来的救生绳拴着发光的瓶塞。
闪电劈开海面时，沉船残骸上突然亮起几万颗蓝"眼睛"，排污管深处传来金属腐蚀的呻吟，就像八十年前没发出去的潜艇求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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