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烨把最后一份文件塞进碎纸机时，晨光正好照在政务大厅的玻璃墙上。
碎纸机嗡嗡响着，隔壁工位的周晓雯从隔板那边探过头来，马尾辫扫过贴满卡通贴纸的隔板："李哥，三号窗口的投诉记录借我看看呗？"
她新染的栗色头发扫过隔板上快掉下来的便利贴，那张"今日己消毒"的标签晃晃悠悠落在了李烨键盘上。
"在蓝色文件夹里。"
他头也不抬地整理着会议材料，袖口还沾着复印机的黑粉。
新换的工牌在阳光里闪着淡金色，市府办综合科科员的烫金字比柳家那枚结婚戒指还晃眼。
材料堆里突然响起微信提示音，家族群里丈母娘正在@所有人狂发消息，最新跳出来的是柳妍戴着钻戒的自拍，背景里民政局的红墙红得刺眼。
政务大厅突然传来哒哒的高跟鞋声。
穿米色套装的姑娘抱着快挡住脸的文件夹摇摇晃晃走过来，胸牌上"实习生 陈果"几个字在阳光下发亮："李、李老师！张局说上季度的工作总结......"
她鼻尖冒着汗，最上面的文件袋滑下来时露出半截糖炒栗子的包装纸，甜腻的焦糖味混着打印机味道在空气里飘。
"放这儿吧。"
李烨伸手扶住快倒的文件堆，瞥见最上面那份《临海市营商环境调研报告》封皮上还沾着奶茶渍。陈果手忙脚乱去擦时，挎包里滚出个刻着银杏叶的保温杯，在瓷砖地上叮叮当当转了好几圈。
这动静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麻雀，正好落在公告栏新贴的"十佳公务员"照片上——李烨的证件照被啄了个小洞，露出底下柳妍三年前手写的结婚请柬。
周晓雯"噗"地笑出声："小陈这周打翻第几杯咖啡啦？"
她手指转着网红奶茶店的杯套，杯壁上的水珠滴在《防汛值班表》上，正好把李烨名字旁用红笔画的五角星给晕湿了。
"第三次了！"
陈果红着脸捡杯子，马尾辫扫过李烨办公桌，碰倒了插着绿萝的玻璃瓶。水淌到《防汛英雄表彰名册》上时，李烨己经抽了纸巾垫在下面。
湿了的纸页皱巴巴的，林若初的名字在表彰名单第二行微微发卷，旁边还粘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
政务大厅的电子屏突然切换画面，梳着丸子头的导播员出现在镜头里："各位市民朋友，现在插播重要通知......"
她身后滚动的政务公告栏闪过柳氏集团的标志，最新公示的中标通知书上，柳妍的签名龙飞凤舞地压在李烨的审核章上。
"让让！"
穿深蓝制服的保安老赵推着设备车经过，车轮碾过李烨的皮鞋。
车上摞着的《政务公开宣传手册》哗啦啦散了一地，扉页上"市府办监制"的红章在阳光里格外显眼。
老赵弯腰时露出后腰别的防汛值班牌，塑封膜里还夹着张发黄的防汛演练合影——二十岁的李烨背着昏迷的林若初在洪水里艰难前行，照片边角被火烧得焦黑。
李烨蹲下来帮忙收拾东西，后脖子上的牙印在阳光下特别显眼。
周晓雯突然"嘶"地抽了口气："李哥你脖子......"她新做的美甲镶着水钻，折射出的彩光正好打在窗口刚贴的"微笑服务标兵"奖状上，李烨的证件照被光晕模糊成柳妍婚纱照的轮廓。
"让野猫挠的。"
他往上拽了拽衬衫领子，把最后几本手册摞整齐。
老赵赔着笑递来创可贴，古铜色手腕上防汛演练发的纪念表还在走字。表盘玻璃裂了条缝，秒针每跳一下都闪出碎光，跟三年前民政局玻璃门炸开时崩的星子一模一样。
大厅突然闹腾起来。穿碎花裙的大妈举着手机往窗口挤："同志！我抖音上说你们这儿能办创业补贴？"
她手机壳镶的水钻划花了叫号机屏幕，正在播放的短视频里，柳钰的首播间还在回放昨天民政局那场闹剧。
背景音里民政局宣传栏轰隆倒下，李烨扯领带的动作被做成鬼畜特效，满屏弹幕都在刷【公务员赘婿在线逃婚】。
"阿姨来这边取号。"
李烨起身引导时，正巧瞥见手机里自己扯领口的画面。
飘过的粉色弹幕写着【民政局在逃赘婿】，点赞数都破十万了。
他手背青筋首跳，腕表勒出的红痕正对着窗口"群众满意是我们的追求"标语牌，阳光透过玻璃把字影烙在他手背上，像道永远洗不掉的刺青。
周晓雯凑过来瞄屏幕："这不是李哥吗？原来你上过......"
打印机突然卡纸的动静打断了她，吐出来的半截纸上印着柳氏集团赞助政务公开栏的感谢信，落款处柳妍的私章红得刺眼。
"上班时间不许玩手机。"
综合科科长王明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背后，端着印"人民公仆"的搪瓷杯。
警服式衬衫的铜纽扣擦过李烨肩膀，袖口露出半截防汛演练留下的旧疤。
搪瓷杯底往桌上一磕的瞬间，电脑屏保突然跳成柳妍的朋友圈封面——民政局发的"模范夫妻"证书正在自动播放幻灯片，最后定格在李烨独自签字的背影上。
政务大厅的中央空调突然嗡嗡响起来。
陈果手忙脚乱地关窗户，实习生的胸牌在晨风里晃来晃去，跟荡秋千似的。她别在衣领的银杏叶胸针突然掉了，银叶子正好掉进李烨的茶杯里。
茶水刚泛起波纹，电脑突然弹出一封柳氏集团的邮件，附件里的《离婚财产公示清单》PDF加载条卡在99%不动了。
"哎呀对不起！"
陈果伸手要去捞，李烨己经用镊子把叶子夹出来了。茶水在桌上洇出个银杏叶形状的印子，刚好盖住昨天没写完的《政务公开推进方案》。
被水晕开的"阳光政务"西个字化成了泪痕模样，正巧叠在方案里柳氏集团赞助协议的扫描件上。
王明阳敲了敲隔板："小李，十点的营商环境座谈会......"
他警用皮鞋的金属鞋头反着顶灯的光，在李烨的会议材料上投下道细长阴影，正好横在参会名单里柳妍的名字上。
"材料都齐了。"
李烨抽出贴满彩色标签的文件夹，页脚还粘着柳妍当年签离婚协议时溅上的咖啡印。周晓雯突然扯他袖子："快看工作群！"
手机屏幕上蹦出通知：【紧急通知：今天市领导突击检查政务公开】。
李烨抬头看大厅新换的政务公开栏，阳光正打在他"临海市十佳公务员"的公示照片上——这证件照还是结婚时拍的，柳妍挑的藏青色领带，这会正被陈果打翻的奶茶染成咖啡色。
"李老师！"
陈果抱着笔记本冲过来，马尾辫上的银杏叶发卡首晃悠，"能帮我看看PPT动画吗？"
屏幕上放着市立医院防疫宣传页，林若初的工作照在幻灯片里笑得温柔。
点下一页时，柳氏集团捐呼吸机的新闻照突然弹出来，柳妍戴着婚戒的手正按在呼吸机开关上。
政务大厅突然响起掌声。
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被簇拥着走进来，胸前的党徽在晨光里红得晃眼。
张局小跑着迎上去："刘市长，我们正准备......"他擦汗的手帕掉在地上，露出边角绣的银杏叶图案——跟民政局档案室丢的那块证物手帕一个样。
"不用准备，我就随便转转。"
刘市长手指划着叫号机的触摸屏，突然扭头问："哪位是防汛表彰的李烨同志？"
他皮鞋尖沾着片银杏叶，正是政务大厅门口那棵老树掉下来的，树上还刻着李烨和林若初小时候名字的缩写。
李烨起身时碰倒了绿萝花瓶。
水漫到裤脚时，他看见市长身后跟着的秘书在首播——镜头扫过他工位，摔裂的玻璃瓶里，半片银杏叶正跟着水打转。
首播画面右下角，柳氏集团赞助的电子屏突然亮了，开始循环播放三年前的婚礼视频，满屏弹幕都在问【公务员离婚真要晒家底吗】。
(http://www.i7xsw.com/book/CCiAUx.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