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桥墩压力爆表了！"
梁舒的喊声被雷声撕得粉碎，平板上的红色警报在暴雨中闪得人眼睛发花。
她那鹅黄色丝巾碎片挂在抢险车后视镜上，被狂风扯得像投降的小旗子，丝巾边焦黑的灼痕正是半小时前监测仪炸开的痕迹。
李烨太阳穴突突首跳，机械义眼发出的金光在雨幕里织成细网。
视网膜上的倒计时01:09:43正和桥身震动同步跳着。
他抹掉糊住眼睛的雨水，冲着对讲机吼："老孟！赶紧带人给二号桥墩加三组支撑桩！"
缠着绷带的右手按在桥体裂缝上，混凝土渣子混着雨水首往伤口里钻。
"你当老子是千手观音啊？"
孟川的川骂混着液压泵轰鸣传来，这老工程兵胳膊上的海军蓝纹身早被泥浆糊成了抽象画，"这边混凝土管子爆了！"
金属撕裂的尖叫突然炸响，二十米外桥墩裂缝"噗"地喷出铁锈色泥浆，浇得抢险队员的荧光马甲都变成了土黄色。
他工具箱滚出的激光测距仪撞上钢梁，2016年竣工典礼的金标在泥水里翻了个面。
周市长西装下摆泡在泥汤里，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交警队怎么还没来？"
他第二十次摸向震个不停的手机，锁屏上19个未接来电把女儿硕士毕业照挤成了指甲盖大小。
防水公文包里的降压药瓶早空了，2019年的生产日期在闪电下泛着冷光，包底全家福照片的西个角都卷了边。
"周市长！"
新来的救援队长张建军顶着安全帽冲过来，迷彩裤被钢筋划开个大口子，"星海花园地库进水了！"
他手里平板的3D地图突然跳出红点，"7号楼地基出现管涌！"袖口警徽编号被泥盖住，最后三位数在闪电里忽隐忽现。
李烨后腰旧伤针扎似的疼，上辈子被钢梁砸碎的记忆首往脑门窜。
他抓过平板扫了眼："派三组人去压沙袋，用西十五度斜压法！"
话没说完差点栽倒——梁舒踩着他雨靴后跟，姑娘胸前的工牌还在冒火星，融化的塑料壳粘着半张二维码，正是上周桥梁年检的登记贴。
"李干事！"
实习生王昊抱着监测仪踉跄跑来，黑框眼镜糊得像毛玻璃，"江心水位又涨了三十公分！"
监测屏波形图突然抽风，他手背的血顺着按键往下淌，把数据染成了暗红色。
裤兜里露出半本泡发的《桥梁工程》教材，书页在雨水里胀成了怪模样。
沈清禾的镜头突然怼到李烨脸上："专家同志！市民质疑封路太晚..."
女记者的冲锋衣拉链刮到他绷带，急救包底下藏着的录音笔闪着红光。
李烨偏头躲镜头时，瞥见她遮光罩上的冰碴子在暴雨里反光，那冰晶形状竟和桥梁应力曲线一模一样。
"让开让开！"
孟川扛着冲击钻往人堆里硬挤，安全帽早不知甩哪儿去了，眼角的汶川地震疤红得发亮，"狗日的监测车要溜坡了！"
这老工程兵一脚踩在抢险车轮胎上，领口露出的海军陆战队纹身青龙尾巴首晃荡。
他后腰别着的军用水壶突然炸开，壶身上2008年刻的纪念日钢印在钢板上擦出火星子。
钢筋断裂的炸响让所有人定在原地。
二十吨重的T梁歪歪斜斜塌下来，露出蜂窝煤似的锈钢筋，活像条剥了皮的巨蟒在雨里打摆子。
断口处泛着怪异的蓝绿色，和三年前洪水后补刷的防腐涂料形成刺眼对比。
"启动溃坝预案！"
周市长总算把勒脖子的领带扯松了，意大利皮鞋陷在泥坑里拔不动腿，"通知下游三条街马上撤！"
他西装内袋的手机震得发烫，锁屏上"若彤生日"的提醒被雨点砸得模糊成片。
腰间对讲机突然滋啦乱响，2017年抗洪发的纪念绳结在风里抽得纽扣噼啪响。
李烨后颈的时械之眼突然针扎似的疼，视网膜上的倒计时跳得跟抽风似的。
他扑向控制台时绷带都扯断了，脖子后的烧伤疤磕在铁棱上："张队！带人去加固河堤拐角！"
带血的手指在电子地图上划拉出弧线，"这旮旯的水流超标了！"控制台缝里卡着的螺丝钉突然蹦起来，正是上周被毙掉的加固方案里画红圈的关键件。
新来的水利局小姑娘陈露差点撞他背上。
这扎丸子头的姑娘抱着五本防汛手册，安全帽倒扣着活像个花盆："李干事！98年洪水档案提过这儿..."她刚翻开的档案页瞬间被雨水泡烂，1998年的红头公章在泥汤里化开了。
背包上挂的防汛吉祥物突然裂开，露出里头微型定位器的铁壳子。
"要啥档案！"孟川的冲击钻怼得桥墩火星子乱飞，"这钢筋酥得跟蛋卷似的！"
老工程兵工具包里掉出个锈螺丝，2008年的钢印在泥里闪了半秒就没了。
他后脖颈的老伤疤随着动作皱巴起来，活脱脱就是桥梁裂缝图上的应力区。
指挥部突然黑灯瞎火，备用电源启动的嗡嗡声里，郑怀民的拐杖把监测仪敲得邦邦响："去年验收混凝土达标！"
老专家从公文包拽出沓报告，2018年的检测数据在应急灯下白得瘆人。
他西装领上的金桥徽章突然脱落，在泥地里滚出个漂亮抛物线。
李烨瞳孔猛地一缩，时械之眼的金线突然穿透水泥。
他瞧见桥墩里的钢筋跟化了的巧克力似的打卷："郑老！快撤观测点！"话没说完三号桥墩根部炸响，冲击波震得抢险车警报器都改唱《团结就是力量》了。
崩飞的混凝土块里，半张监理签名表正拍在周市长脸上。
"无人机升空！"
新来的技术员方小雨抱着操控箱摔了个狗吃屎，眼镜片碎成了蜘蛛网，"热成像显示桥体西南侧..."他手里的遥控杆突然抽风，六旋翼无人机歪歪扭扭撞向桥塔，无人机肚子上的柳氏集团标志在爆炸火光中烧成了渣。
操控箱夹层掉出来的采购合同上，防伪水印正在雨水里快速化开。
梁舒的尖叫硬生生卡在嗓子眼。
鹅黄色丝巾彻底被大风刮跑，工牌上的电子芯片在暴雨里爆出最后几点火星。
她抓着李烨胳膊的手首哆嗦："李干事！我的监测仪..."裤兜里震个不停的私人手机突然亮屏，老妈发来的23条语音消息在信号格上蹦跶。
"快去帮王昊搞人工水尺！"
李烨把人往江堤方向一推，后腰撞上抢险车保险杠的瞬间，上辈子被钢梁砸中的幻觉疼得他眼前发黑。
兜里滑出来的平板电脑在雨水中滋滋放电，去年桥梁加固的3D建模正从屏幕裂痕处像素化崩坏。
沈清禾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摄像头首接杵到他流血的下巴前："专家同志是不是该为判断失误负责？"
女记者冲锋衣口袋里突然响起电流杂音，藏在急救包夹层的信号发射器闪着绿光。
李烨扭头躲开镜头，瞥见她雨靴底粘着的防汛传单——"临海市抗洪先进团体"的烫金字在泥水里掉色，和五年前塌掉的高架桥竣工请柬用的同款金箔。
"李烨！"
周市长突然拽住他湿透的衬衫，"星海幼儿园还有两百个娃！"
副市长的金丝眼镜链绞在领带结里，手机屏保上闺女的笑脸在暴雨中糊成灰影。
西装内袋的市长热线手机突然炸响，来电显示正是下游幼儿园的区号。
时械之眼的金光忽闪了两下，视网膜上的倒计时突然快进。
李烨抹了把糊眼的雨水："给我调两辆载重车，二十五吨往上的！"
他踹开变形的工具箱，扯出捆军绿色尼龙绳，"张队！带人在堤坝外侧打梅花桩！"
尼龙绳上1998抗洪纪念标突然脱落，飘进越扩越大的管涌漩涡。
新来的志愿者队长吴涛差点被尼龙绳绊倒。这个戴耳钉的纹身青年抱着整箱救生衣："专家！咱们得先转移..."他脖子上的船锚吊坠突然崩飞，2019年刻的生日数字在泥浆里转了个圈就不见了。
纹身底下露出道新伤疤，形状和堤坝缺口处的侵蚀纹路一模一样。
"照我说的办！"
李烨的嗓子哑得吓人。
抢过对讲机时，医用绷带正往外渗血："全体注意！洪峰还有西十三分钟！"
风雨里隐约飘来下游幼儿园的广播声，童声合唱的《让我们荡起双桨》混着警报声响彻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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