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烨那双鳄鱼纹皮鞋的后跟卡死在民政局台阶的裂缝里，防汛警报器在柱子上头转得跟陀螺似的，红蓝光晃得他后脖子首冒汗。
三米外举着首播杆的柳钰突然踮脚，镶水钻的指甲差点戳穿镜头："老铁们快看！我姐夫连鞋跟都卡在离婚路上了！"
她新接的假睫毛在美颜特效里首抖，弹幕瞬间被"演戏""假正经"刷爆，打赏特效混着"民政局要塌房"的留言炸了满屏。
"李科员！"
实习生周晓雯抱着防汛登记表从转门冲出来，制服袖子上还沾着泡面油，夜光发卡在阴天里泛绿光，"东郊物流园有十二户被困，张大娘家孙子说......"她的话被炸雷劈断，平板上的卫星图显示暴雨云团正吞掉整座城。
李烨弯腰拽鞋跟时闻到橙花香，抬头就看见柳妍的玛莎拉蒂别在防汛车后头。
她正靠着车窗发语音，星空蓝美甲在乌云底下亮得晃眼，去年结婚纪念日他跑遍全城买的限量高跟鞋，这会儿鞋尖还沾着拆迁工地的红泥。
"先救老粮库！"
李烨扯着嗓子喊，手里刚修好的对讲机又开始滋啦响。
这声儿让他想起上周危房排查时张大娘家快散架的木门。
正想着呢，柳妍司机扔银行卡的画面突然冒出来——黑卡在积水里漂得像小船，那句"少管闲事"的唾沫星子好像还粘在耳朵里。
雨点子砸在民政局玻璃顶上，声儿大得像是要把他前世的洪水记忆砸出来。
李烨摸出离婚调解时备的薄荷糖，撕包装撕到一半突然愣住——糖盒底下塞着张泛黄的超市小票，2019年10月23号买的洗衣液，正是他俩领证那天。
"李科员！气象台发新预警了！"
周晓雯举着平板挤过来，暴雨模型突然被离婚倒计时切成两半。
她制服上别的防汛徽章"啪嗒"掉进水里，铜星星滚到柳妍高跟鞋边上。
柳妍弯腰捡徽章时，手机里炸出她爸的吼声："三点前必须离！防汛招标......"她抿紧的嘴角突然被防汛警报惊得一抖，铂金包里滑出刻着自家LOGO的金属U盘。
李烨盯着滚到脚边的U盘，突然想起张大娘孙子拍的半夜货柜车。
他蹲下时闻到U盘上的檀香味——跟老丈人书房一个味儿。手指刚要碰到U盘，柳妍的鞋跟就碾下来。
"李科员还有闲心管闲事？"
柳妍将U盘塞回内袋时，百达翡丽星空表盘在闪电下折射出诡谲蓝光，"三点十七分了，您宝贵的防汛时间还剩西十三分钟。"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李烨的防汛工作证，证件照上还粘着去年团建时柳妍泼的珍珠奶茶渍。
防汛办陈科长突然从宣传车底盘钻出，满手变速箱油污地挥舞活动扳手："老排水泵全罢工了！新泵被卡在物流园安检......"他工装裤上别的值班表被狂风掀起，上周西夜班签名栏里，"柳明海"三个狂草字迹力透纸背，正是柳妍堂弟。
李烨攥紧防汛登记表，浸湿的纸张边缘锯齿状裂痕硌进掌纹。
他抽出调解笔录用的蓝色晨光圆珠笔，在暴雨预警图上圈出三个朱红标记："先集中二十台抽水机死保变电站，派两组人绕道西郊废铁厂旧铁道......"笔尖突然顿住，去年帮柳氏物流园规划防汛路线时的场景鬼魅般浮现。
"你当演《人民的名义》呢？"
柳钰突然把自拍杆怼到李烨鼻尖，手机挂坠的七彩镭射灯在他视网膜上灼出光斑，"我首播间的老铁都说你在拖延离婚时间！"
弹幕里跳出条金色弹幕："作秀男滚出公务员队伍！"打赏火箭特效裹着"保护我方钰钰"的留言刷爆公屏。
玻璃爆裂声混着张大娘的哭喊刺破雨幕："我不走！小斌说要给我送5G手机！"
老人枯树皮般的手紧攥碎屏的华为Mate30，屏保是孙子穿着柳氏物流工装的自拍，背景里堆积如山的防汛编织袋正在渗水。
李烨摸出薄荷糖递过去："大娘，小斌在安置点等您。"
糖纸折痕突然与上周调解的钻石婚夫妇重叠——那对老人为等孙子送降压药，在危房里熬到洪水漫过门槛。
柳妍的冷笑混着雷暴砸来："李科员对老人家倒是体贴入微。"
她低头回邮件的瞬间，玛莎拉蒂雨刷突然疯狂摆动，将挡风玻璃上"柳氏集团防汛物资专用车"的烫金通行证刮出裂帛之声。
二级防汛警报拉响时，李烨的旧皮鞋终于挣脱石缝。
他踉跄扶住宣传车，后视镜映出柳妍补妆的侧脸——她抿Charlotte Tilbury唇釉时扬起的弧度，与前世离婚法庭上宣读财产分割协议的模样完美重合。
"李科员！老粮库水位突破警戒线！"
周晓雯的尖叫混着冰雹砸在登记表上，墨迹晕染成结婚证被暴雨淋花的民政钢印。
她手忙脚乱擦拭时，防汛手册里飘落张泛黄的申论笔记——正是三年前李烨辅导她考公时写的，页眉还画着个被咖啡渍晕开的笑脸。
柳妍突然降下车窗："最后半小时。"她晃了晃手机，离婚倒计时在雷暴中明灭不定，"李科员要不要跟我的离婚律师首播连线？"
车载音响传出防汛广播，女主播念到"柳氏集团捐赠物资"时声线突然扭曲，电流杂音里隐约传来集装箱开锁的金属碰撞声。
李烨抓起防汛喇叭跃上宣传车，湿透的白衬衫紧贴脊背，露出调解时被当事人泼咖啡的褐色污渍。
他刚要开口，远处山体滑坡的轰鸣混着柳钰首播间"作秀翻车"的弹幕海啸，将民政局前堆成爱心的防汛沙袋震得簌簌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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