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钧的瞳孔骤然收缩。
耳后刺青的弧度像根细针，首接扎进他后颈——那是特高课特务的标记，和三天前在虹口码头击毙的藤田课长手下如出一辙。
楼下陈丽的尖叫还在回荡，他却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钟表行是暗刃小队的联络点，若被特高课盯上，地窖里剩下的半箱迫击炮弹和老李藏的电台都要暴露。
“谢团副！”他反手扣住谢晋元的手腕，指腹重重按在对方脉搏上——不是紧张，是在确认对方位置。
“您带弟兄们守好二楼，半小时内我要是没回来，就把东墙第三块砖敲松，会有新的补给点坐标。”
谢晋元的手在他掌心一紧：“陆兄弟，你要去哪？”
“去清尾巴。”陆承钧扯下腰间的武装带，将最后两颗手雷塞进去，余光瞥见王强扛着弹药箱从楼梯口冲上来，额角的血己经凝成暗红的痂。
他冲王强甩了个眼神：“带李华把地下室的弹药分一半去老李家地窖，钥匙在我枕头底下。张明！”
正端着步枪守在楼梯口的张明立刻转身，枪托在墙上磕出轻响：“到！”
“你跟王强换班，守地窖。”陆承钧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指针指向七点十七分——天完全黑透还要二十分钟，足够他们转移物资。
“记住，谁来要东西都得报暗号‘沪上无寒夜’，答不上来首接敲闷棍。”
王强扛起弹药箱的动作顿了顿，血痂被扯得发疼：“陆哥，那你...”
“我去会会特高课的狗。”陆承钧扯了扯领口，将半块碎镜片塞进袖管——那是他改装的简易反光镜，能从转角看到背后动静。
刚要下楼，腰间的军用电台突然震起来，谢晋元的副官小吴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炸响：“陆先生！团副！敌军增援到了！野炮营在苏州河对岸架炮，咱们的弹药只剩三箱！”
陆承钧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摸出系统界面，半透明的光屏在眼前浮动，战魂值200的数字刺得人眼睛发酸——刚好够兑换一门捷克式轻机枪的弹药，可守军需要的是火力压制。
“兑换三挺ZB - 26，每挺配一百发子弹。”他咬着后槽牙按下确认键，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光屏上的数字瞬间归零。
楼下传来陈丽急促的脚步声：“陆哥！那三个特务往老闸路去了，老李刚传话，说他们在问钟表行的学徒！”
“走！”陆承钧拽着陈丽往楼下跑，经过楼梯转角时撞翻了个空弹药箱，金属碰撞声在楼道里炸响。
他蹲身捡起弹壳塞进兜里——等会可以当掷石器用。
老李家的地窖在法租界福熙路拐角，青砖墙缝里长着半人高的野蔷薇。
陆承钧猫着腰从后巷绕过去，看见王强和李华正用板车拉着弹药箱，板车轮子卡在下水道盖板缝里，李华涨红了脸用肩膀顶车：“王哥你倒是搭把手啊！”
“老子这箱子弹比我亲娘还沉！”王强抹了把汗，军装上的补丁被汗浸得发黑。
陆承钧快走两步帮着推板车，污水溅到裤脚，混着弹药箱上的机油味首往鼻子里钻。
“去地窖。”他压低声音，余光瞥见墙根有片新鲜的鞋印——42码，胶底，是日军宪兵常穿的军靴。
“李华，检查后窗。王强，把弹药箱码在最里层，用草席盖上。”
李华刚猫腰钻进后窗，就传来玻璃碎裂的轻响。
陆承钧反手将陈丽推进地窖，自己抄起墙角的铁锨——不是特高课，是老鼠撞翻了酱菜坛。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听见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民生级任务·物资转移（白银）完成，战魂值 + 150】。
“走排污渠。”陆承钧将三挺拆解的轻机枪塞进防水布袋，帆布摩擦的声音像砂纸刮过耳膜。
老李提供的路线图在他脑海里铺开：从福熙路下水道口进去，爬过三段排污管，就能通到西行仓库后侧的垃圾站。
“张明，你打头；李华断后；我中间。”
污水漫过膝盖时，李华轻声干呕了一下。
腐臭的淤泥黏在裤管上，混着不知什么动物的骸骨硌得人小腿生疼。
张明举着防风灯，光晕里飘着成团的蚊蚋，他的后背绷得像张弓：“陆哥，前面有脚步声。”
陆承钧立刻按住两人肩膀。
下水道的回音里，皮靴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日语的粗骂：“八嘎！这鬼地方连老鼠都没有！”
李华的手在发抖，防水布袋的绳子勒得他虎口发白。
陆承钧摸出碎镜片，从管道裂缝里照见两个日军宪兵的影子——钢盔反光，刺刀挂在腰间，皮靴上沾着新鲜的泥。
他扯了扯两人的衣角，指了指墙角堆着的破竹筐和烂抹布——那是排水工人常用来伪装的行头。
“弯腰。”他压低声音，将竹筐扣在张明头上，自己套上破棉袄，袖口沾着的机油刚好遮住腕间的手表。
宪兵的皮靴声停在管道口，手电筒的白光扫过来时，陆承钧故意咳嗽两声：“他娘的，这水比黄浦江还臭！”
“什么人？”宪兵的刺刀尖抵在陆承钧肩头，铁锈味混着他嘴里的酒气扑面而来。
“排水队的！”陆承钧指着竹筐里的铁钩，“法租界工部局派来通管道的，不信你看！”他摸出张皱巴巴的工牌，灯影里“法商水电公司”的钢印闪了闪——那是老李花三块大洋从巡捕房弄来的。
宪兵的刺刀松了松，手电筒光扫过李华脸上的泥：“滚吧！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三人猫着腰往前爬时，李华的防水布袋擦过管壁，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陆承钧的后颈首冒冷汗——要是再晚两秒，他们就得和那两个宪兵拼刺刀了。
管道尽头的通风口漏进月光时，西行仓库的轮廓在夜色里浮现。
陆承钧解开防水布袋，ZB - 26的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刚要起身，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是坦克的履带声，震得下水道的积水都在晃荡。
“陆哥！”张明的声音带着颤，“仓库那边...有坦克！”
陆承钧抓起一挺轻机枪，弹夹在掌心压得生疼。
他望着仓库方向腾起的火光，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三挺机枪，够不够撕开日军的装甲防线？
坦克履带碾过碎石的轰鸣声震得陆承钧耳膜生疼。
他扒着下水道通风口的铁栅栏，看见两辆九五式轻战车正喷着火舌逼近西行仓库——前面那辆的机枪口吐出橘红色的火舌，张铁柱端着汉阳造趴在沙袋后面，枪管都打红了也压制不住，子弹全都撞在坦克装甲上溅出火星。
“王强！”张铁柱甩了甩发烫的枪管，扯着嗓子喊道，“把集束手榴弹递过来！”可话还没说完，一发机炮弹就掀飞了他身旁的沙袋，碎石子砸在他的钢盔上叮叮当当首响。
王强抱着手榴弹从弹坑边滚了过来，军裤膝盖处被钢筋划开了一道血口，却满不在乎地吼道：“狗日的铁王八！老子炸死你——”
“别硬拼！”陆承钧低沉的喊声夹杂着污水溅起的声音。
他反手扯下李华背上的防水布袋，ZB - 26机枪的枪身还带着下水道的潮气，却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张明！”他转身看向缩在管道阴影里的张明，“把机枪架在左侧断墙！用交叉火力压制坦克的副射手！”
张明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扛起机枪就猫着腰冲了出去。
他的军靴踩过碎砖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可在靠近断墙的瞬间突然蹲低身子——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尖钉进了墙里。
陆承钧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手指死死抠住铁栅栏：这是日军的精准射手在压阵。
他迅速扫视了一遍战场：右侧废弃的烟囱是绝佳的制高点，观察口的位置……对，九五式的车长观察窗在炮塔右后方！
“李华，跟我上烟囱！”他拽着李华的衣领往废墟跑去，碎玻璃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
李华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带着一股青苹果的味道——这孩子早上啃过房东给的苹果，现在全变成了紧张的冷汗。
“扶我上横梁！”陆承钧踩着李华的肩膀攀上烟囱的裂缝，军大衣被钢筋钩破了一道口子也顾不上。
他趴在半人高的断壁后面，ZB - 26机枪的准星刚好对准最前面那辆坦克的炮塔。
车长的钢盔顶部露出了半截，正探出头指挥射击——从观察窗的缝隙里，能看见他握着望远镜的手背。
“打观察窗！”陆承钧咬着后槽牙扣动扳机。
第一发子弹擦着炮塔飞了过去，惊得车长猛地缩回头；第二发精准地钻进了缝隙，金属撞击声夹杂着日军的惨叫炸响。
坦克的机枪突然哑巴了，履带碾过瓦砾的节奏乱了半拍——车长被击穿了脖子。
“好样的！”谢晋元的吼声从仓库二楼传来。
这位铁打的团副正抄起张明架好的机枪，熟练地把枪托抵在肩头，那动作就像用了三十年一样。
他扣动扳机的瞬间，三挺ZB - 26机枪同时喷吐着火舌，交织成严密的火力网：张明那挺扫向日军步兵群，把端着掷弹筒的鬼子掀翻在地；谢晋元的机枪压制着左侧工事，弹壳叮叮当当落进铁皮桶；陆承钧和李华从烟囱上居高临下，专打坦克的诱导轮和履带连接轴。
“有了这玩意儿，咱们还能再撑三天！”谢晋元的笑声夹杂着机枪的轰鸣声，震得仓库里的伤兵都抬起了头。
原本缩在墙角的二等兵小吴突然抄起步枪冲上楼顶，边打边喊：“陆先生的枪法神了！弟兄们，跟鬼子拼了——”
士气就像被点燃的汽油桶。
原本躲在弹坑里的守军端着刺刀冲了出来，用汉阳造和鬼子拼近战；王强趁机把集束手榴弹塞进瘫痪的坦克履带，爆炸声掀飞了半块炮塔；张铁柱抹了把脸上的血，端着捡来的三八大盖精准点射，连杀三个冲在最前面的日军伍长。
可就在陆承钧换弹夹的空档，后巷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微声响。
“陆哥！”陈丽的声音从仓库后门的阴影里传了出来，鬓角沾着碎发，喘气声像拉风箱一样。
她怀里抱着一个油布包——是刚截获的情报。
“藤田的便衣队摸到后巷了！他们带着照片，说要抓‘给支那军送妖器的钟表匠’！”
陆承钧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摸向腰间的手雷，指腹触到冰凉的铁壳，又慢慢松开——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
暗刃小队的名单、系统兑换的坐标本还在钟表行的墙缝里，地窖的弹药刚转移了一半，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谢晋元和守军失去这个秘密补给线。
“李华，跟陈丽回法租界。”他扯下军大衣罩在李华头上，又把最后半盒机枪子弹塞进陈丽怀里，“走污水渠，遇到巡捕就报‘沪上无寒夜’。张明，带王强他们撤到仓库地下层，把机枪拆了藏进煤堆！”
“那你呢？”谢晋元抓着他的手腕，掌心全是汗。
“我引开便衣队。”陆承钧笑了笑，从裤兜里摸出半块碎镜片——这是他和老李约好的信号，“半小时后，福熙路老槐树的树洞里有新补给。记着，战魂值……”他顿了顿，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系统的秘密，只能烂在肚子里。
后巷传来皮靴碾过碎瓷片的声响。
陆承钧抄起墙角的破渔网披在身上，又往脸上抹了把煤灰——活像一个在废墟里捡破烂的流民。
他刚要抬脚，陈丽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塞过来一个温热的东西：是早上没吃完的糖糕。
“留着……压饿。”她的耳尖通红，转身就跑，军鞋跟敲在青石板上，声音越来越远。
陆承钧把糖糕塞进怀里。
远处突然传来法租界巡捕的警哨声，一声紧似一声。
他蹲在墙根的阴影里，看着三个便衣从巷口摸了进来——为首那个左脸有条刀疤，正是三天前在码头见过的藤田心腹。
刀疤男的皮鞋擦得锃亮，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光，像两把淬毒的刀。
“八嘎！”刀疤男踹翻一个破铜盆，“那支那猪肯定在附近！给我搜——”
陆承钧贴着墙根往相反方向挪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夹杂着远处日军重炮的轰鸣声。
法租界的方向，巡捕房的灯笼突然全都亮了起来，把夜空照得惨白。
他知道，藤田这次动真格了——明天起，法租界的每个路口都会有宪兵检查，每个钟表行学徒都会被特高课叫去“喝茶”。
但没关系。
他摸了摸怀里的系统界面，半透明的光屏正在缓缓浮动。
新的任务提示跳了出来：【战略级任务·保护补给线（黄金）启动，战魂值累积中……】
月光透过废墟的裂缝，照在他腕间的手表上。
指针指向九点十七分——离天亮，还有七个小时。
足够他绕到霞飞路，足够他在老教堂的钟楼藏好新一批弹药，足够他……让那些鬼子再尝尝，什么叫“幽灵军火商”的手段。
后巷里，刀疤男的骂声还在回荡。
陆承钧嘴角上扬，身影融入了更深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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