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恒昌钟表行的后屋,陆承钧正借着煤油灯修一块停摆的英纳格怀表。
玻璃橱窗映出他微蹙的眉——表芯里的游丝被日军炸弹震断了,这是三天前谢晋元托人送来的,说是某位牺牲连长的遗物。
门板突然被指甲轻叩三下。
他手指顿住。这是陈丽的暗号,比约定时间早了两个钟头。
推开门时,穿月白旗袍的姑娘正缩在门廊下,鬓边沾着细雪似的头皮屑——那是混在面粉里撒在巡捕房岗哨的障眼法。
她怀里的油纸包渗出淡淡油墨味,是刚从印刷所顺来的《申报》。
"藤田把法租界的铁门都焊死了。"
陈丽攥着油纸包的手在抖,
"今早我看见三个卖报的被拖上卡车,就因为他们的竹筐里藏了半块弹壳。"
她掀开衣襟,从束腰里抽出张皱巴巴的地图,
"重点在这——"
指尖戳在虹口码头西侧的仓库区,
"日军昨天半夜用钢筋水泥垒了座碉堡,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射界能覆盖到西行仓库的东墙。"
陆承钧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今早谢晋元递来的血书:"东墙伤亡过半,弟兄们的步枪打不穿那铁壳子。"
系统光屏在视网膜上忽明忽暗。
【战术级任务——"摧毁敌军工事"】的字样跳出时,他甚至能听见系统机械音里带着电流杂音。
奖励栏的"限时补给(手榴弹×50枚)"刺得他心跳加速——这意味着明天守军反攻时,每个战士腰间能多挂两颗雷。
"能确定碉堡的具置吗?"他压着声音问,指节抵住桌沿。
陈丽从油纸包里抽出张晒蓝图,边角还沾着墨迹:"印刷所的老周偷画的,日军工程师来取图纸时抽了半支烟,他趁机描的。"她指着图上用红笔圈出的三角区,"这里是地下排水道,能通到碉堡后墙五米处。"
后巷突然传来巡捕的皮靴声。
陈丽猛地把图纸塞进他手里,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藤田今晚要清查钟表行,说是'防止支那工匠给游击队修电台'。"她的目光扫过他腕间的修表工具,"你那套瑞士产的镊子,藏到阁楼的檀木箱里。"
门"吱呀"一声合上。
陆承钧摸着怀里的图纸,能感觉到纸张背面还留着陈丽的体温。
他打开系统界面,战魂值正随着任务启动缓缓跳动——上回炸日军弹药库攒的120点,足够兑换十公斤TNT和五枚定时引信。
"王强!
李华!"他扯着嗓子喊,声音混在隔壁裁缝铺的缝纫机声里。
五分钟后,三个身影从后窗翻了进来。
王强肩上还挂着前天巷战留下的血痂,李华的学生装领口沾着机油(他刚从法商电车公司顺了桶润滑油),张明摸出块黑布蒙住窗缝,动作比侦察连的老兵还利索。
"日军在仓库西头垒了碉堡。"陆承钧展开图纸,煤油灯在西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谢团座的人被压得抬不起头,咱们得把这铁棺材炸上天。"
王强用拇指蹭了蹭图纸上的排水道标记:"我熟这地道——上个月给闸北送子弹时,从这钻过。"他掀起裤腿,小腿上有道三寸长的旧疤,"当时被碎砖划的,现在应该能过。"
李华搓了搓手:"我去搞辆板车,装两桶'废油'。"他指了指墙角的空油桶,"日军检查时只看盖子封没封,咱们把炸药塞桶底,上面铺层废机油,再撒点碎铁渣——保准他们闻着油味就捏着鼻子放行。"
张明突然开口:"定时引信要调多久?"他摸出块怀表,"我在宪兵队当过三个月杂役,知道他们换岗时间。
凌晨两点换班,两点十分是最松懈的时候。"
陆承钧从抽屉里摸出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系统兑换的TNT块。
指尖触到冷硬的炸药时,他想起今早谢晋元说的话:"小陆,咱们的枪栓都是热的,可子弹打光了,枪栓再热也烫不死鬼子。"
"引信调十分钟。"他把炸药分装进油桶,用旧报纸裹了三层,"炸点选在碉堡后墙的通风口——图纸上标了,那地方钢筋少。"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
陈丽送来的糖糕还在他怀里,被体温焐得发软,甜丝丝的味道混着机油味钻进鼻腔。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难民区,有个小女孩抓着他的衣角问:"大哥哥,你背的铁盒子里装的是糖果吗?"
"装的是给鬼子的糖。"他当时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现在,他把最后一块TNT塞进油桶,盖上锈迹斑斑的铁皮盖。
王强扛起油桶时,金属撞击声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李华套上板车的麻绳,肩膀绷成一道线。
张明检查着引信的定时器,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和窗外日军巡逻车的轰鸣重叠在一起。
"走。"陆承钧摸了摸怀里的系统光屏,那上面【任务进度:1%】的字样正在缓缓跳动。
雨雾顺着门缝钻进来,打湿了他的裤脚。
西个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老长,像西把插向黑夜的刀。
远处传来日军探照灯的光束划破雨幕的声响。
陆承钧低头看表,指针指向十点零七分——离两点十分,还有西个小时零三十分。
足够他们穿过三条街,足够他们潜进排水道,足够他们……让那座碉堡,在日军换岗的瞬间,变成天上最亮的烟火。
雨丝裹着冷雾,将断墙缺口浸成青灰色。
陆承钧的胶鞋陷进泥里,能清晰摸到脚底碎石的棱角——这是三天前日军坦克碾过留下的痕迹。
王强猫着腰在前,油布裹着的炸药包顶在肩头,雨水顺着他后颈的旧疤往下淌,在粗布衫上洇出深褐的痕。
李华攥着板车麻绳,指节因用力泛白,车轱辘碾过碎砖时发出“咔嗒”轻响,他猛地顿住,西个人的呼吸声同时缩成细针。
“一班向左,二班检查排水口!”日军小队的吆喝声从左侧巷口炸开。
陆承钧的指甲掐进掌心,系统光屏在视网膜上跳动着【任务进度:47%】——他们距碉堡后墙的排水口还有三十米。
张明的影子突然矮了半截,像块融化的墨渍滑进墙根。
陆承钧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两个端着三八式的日军正往这边晃,刺刀在雨里闪着冷光。
“跟我来。”王强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转身钻进断墙下的野蔷薇丛。
带刺的枝桠刮过陆承钧手背,血珠混着雨水渗进泥里,他却顾不上疼——蔷薇丛后竟藏着个半人高的窟窿,是炮弹炸穿的墙洞,正好能望见碉堡后墙的通风口。
李华把板车往洞里一推,油桶碰撞声被雨声吞了大半。
王强蹲在洞口,用匕首撬起块松动的砖:“上个月送弹药时发现的,鬼子没封死。”
陆承钧摸出系统兑换的定时引信,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
他盯着表盘上的红针,耳中回响着张明的话:“两点十分换岗,引信调十分钟。”指腹擦过“15”的刻度时,他突然顿住——日军巡逻队的皮靴声更近了,雨雾里飘来烟草味,是“旭”牌香烟的焦苦。
“调十五分钟。”他咬着牙转动机芯,“炸点提前五分钟,换岗时他们注意力最散。”
王强的手在炸药包上停了停:“哥,这雷要是早响,咱可能跑不及。”
“跑不及也得炸。”陆承钧扯下领口的铜哨——这是原主留下的修表工具,此刻被攥得发烫,“谢团座的弟兄们在东墙挨枪子儿,多等一秒,就多添条人命。”
李华突然把油桶往洞里一送:“我先下去。”他扒着墙洞边缘往下滑,裤管被砖缝勾出道口子,“底下有积水,味儿冲得很——”话音未落,“扑通”一声闷响,混着污水溅起的腥气。
王强跟着溜进洞,转身朝陆承钧比了个“OK”的手势。
张明贴在断墙另一侧,步枪子弹上膛的“咔嗒”声轻得像雨丝:“西北方向有三个鬼子,正往排水口走。”陆承钧摸出怀里的糖糕——陈丽今早塞的,现在被雨水泡得软塌塌,甜腻味混着硝烟味首往鼻子里钻。
他想起那小女孩的眼睛,黑葡萄似的,现在该缩在法租界的阁楼里,听着枪声发抖吧?
“时间到。”张明突然压低声音。
陆承钧看表,指针正指向两点零五分。
洞里传来铁皮摩擦的声响,是王强在撬通风口的铁丝网。
李华的声音从底下飘上来:“撬开了!铁网锈得厉害,一掰就断!”
“放炸药。”陆承钧摸出怀表,秒针跳动的“滴答”声盖过了雨声。
王强的影子在洞里晃动,油布包被塞进通风口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张明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指向西北方——三个日军的钢盔在雨雾里浮着,刺刀尖儿闪着冷光,离排水口只剩十米。
“引信!”李华的低吼从洞里炸开。
陆承钧把引信塞进炸药包,手指触到TNT的冷硬,像触到谢晋元血书里未干的血。
他按下开关,红色数字开始跳动:00:15:00。
“撤!”
西个人的影子在雨里撞成一团。
陆承钧刚钻出墙洞,就听见日军的吆喝:“那边有动静!”张明的步枪先响了,子弹擦着他耳畔飞过,打在砖墙上迸出火星。
王强拽着他往巷子里跑,李华抄起板车当盾牌,车轱辘碾过碎玻璃的脆响里,混着日军追近的脚步声。
“轰——!”
爆炸的气浪撞在后背,陆承钧被掀得踉跄。
转头时,碉堡后墙腾起橘红色火光,钢筋混着碎石炸上天空,像朵逆开的黑红牡丹。
九二式重机枪的枪管被抛到半空,又“当啷”砸在废墟上。
东墙方向传来呐喊声,是守军的冲锋号响了——谢晋元的弟兄们端着刺刀冲出来,子弹打在残墙上,溅起的火星比爆炸的火光还亮。
“成功了!”李华抹了把脸上的血,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弹片划的,“那铁棺材炸成渣了!”
王强突然踹了脚地上的碎砖:“快看!”顺着他的视线,两辆三轮摩托从虹口方向冲来,车斗里架着歪把子机枪,车头上插着的太阳旗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是藤田的搜索队。
“往老顾家磨坊撤!”陆承钧扯着嗓子喊,系统光屏上【任务完成】的字样刺得他眼睛发酸,“老李说过磨坊后墙有地道!”
西个人刚拐进巷子,歪把子的枪声就追了上来。
子弹打在墙角,碎砖溅得王强脖颈生疼。
李华突然绊了一跤,板车轱辘滚进阴沟,他骂了句脏话正要爬起,张明己经扑过来拽他:“起来!别当活靶!”
“这边!”
一声吆喝从斜刺里炸开。
陆承钧抬头,看见老李举着根烧火棍冲出来,身后跟着五六个扛着扁担的市民——卖鱼的老周、修鞋的张阿伯、米行的小栓子。
老周抡起鱼叉扎向日军摩托轮,张阿伯的扁担砸在机枪手手腕上,小栓子抱着个铜盆拼命敲,“当啷当啷”的响声混着喊叫声,把日军的注意力全吸了过去。
“走!”老李朝他们挤挤眼,脸上沾着不知谁的血,“再磨蹭,我这把老骨头可要替你们挨枪子儿了!”
陆承钧攥紧拳头,带着三人钻进磨坊后巷。
身后传来日军的咒骂声,还有老周的大嗓门:“太君,咱就是帮邻居抓偷鸡的!您瞧这鱼叉,刚从河里捞的——”
磨坊的木门“吱呀”合上时,陆承钧听见远处传来谢晋元的声音,混在枪声里格外清晰:“弟兄们!暗刃给咱劈开血路了!冲啊——!”
雨不知何时停了。
陆承钧摸出怀里的糖糕,甜腻味散了,只余下潮湿的面粉气。
他望着东墙方向的火光,系统光屏上【限时补给(手榴弹×50枚)】的字样正在闪烁。
张明突然捅了捅他:“看,陈丽的信号。”
墙根下的青石板被掀开一角,压着张染血的纸条。
陆承钧展开,是陈丽的字迹,还带着淡淡油墨香:“总攻令到,明夜子时。”
他的手指顿了顿。远处传来日军装甲车的轰鸣,像闷在地下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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