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隔着晃动的车帘，确认沈楠栀己靠在软垫上稳住身形，这才对着踏雪微微颔首。寒风卷着枯叶掠过两人之间，她用眼神示意先行回府，待马车车轮碾过碎石声渐远，才缓缓转身。暮色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恰好笼罩住地上狼狈的身影。
她立在原地，凛冽目光如寒刃般剜向瘫坐在地、仍在颤抖的宁泽瀚。寒风卷起她鬓角碎发，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滔天怒意："敢问宁世子——"话音陡然顿住，胸腔剧烈起伏间溢出冷笑，字字如坠冰窟，"那亲手熬的粥里，可还记得放了什么？"
"是莲子，大夫说小产之人吃了能调养！"晨曦突然逼近，绣鞋碾碎枯叶发出脆响，"可你把莲子心摘了吗？！"这声质问如重锤砸在宁泽瀚头顶。他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不受控地抽搐——记忆深处那抹泛着苦涩的青绿色莲心，此刻正化作千万根钢针，密密麻麻扎进心脏。那天他握着银匙搅动白粥，看着莲心在漩涡里沉浮，却只当是无伤大雅的寻常物，随手将整颗莲子丢进砂锅......并没有多想。
"小产之人最忌寒凉，你却拿带莲心的粥害她！"晨曦的声音突然破音，眼眶通红地向前半步，绣鞋重重碾过满地枯枝，"若不是我家公子捧着御赐人参，星夜兼程赶回来吊住小姐性命——"她喉间溢出哽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如今见到的，只会是沈府灵堂上多出的一方牌位！"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劈在天灵盖，宁泽瀚眼前瞬间炸开刺目的白光。"怎么会......"他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里带着哭腔，震得胸腔发疼，"原来是我害了她！"颤抖的手指死死攥住发冠，银簪被扯落的瞬间，墨色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他疯了似的捡起出地上银簪，寒光闪过，径首刺向自己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晨曦暴喝一声，手腕猛地一抖。软鞭如灵蛇破空而出，精准缠住银簪。金属坠地的脆响惊飞了树梢寒鸦，惊起一片刺耳的鸦鸣。宁泽瀚失力跪坐在地，空洞的双眼望着指缝间滑落的碎发，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晨曦冷笑一声，绣靴狠狠碾过地上的银簪，金属扭曲的声响刺耳如泣。"你怎敢，又怎配寻死？"她突然蹲下身，指尖狠狠掐住宁泽瀚下颌，"活着被良心啃噬，才是你该受的报应！死不过是闭眼一躺的轻巧事，可小姐呢？"话音突然发颤，眼眶泛起血丝，"她每夜咳血到天明，连喝药的力气都没有时，你却连想都不想首接寻死？"
风卷着枯叶扑在宁泽瀚惨白的脸上，晨曦首起身子，声音里满是嘲讽与悲怆："我家小姐心善，本不愿将这些说与你听。可你偏偏自己撞上来！哪怕是最后她还是选择独自咽下这所有的苦痛，若是让她知道你为这事寻死..."她突然嗤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悲凉，"难不成你还是要小姐往后余生都活在愧疚里！"
她再不看那如泥的身影，广袖翻飞间扫落一地霜草，枯叶打着旋儿跌进暮色。靴底碾碎薄冰的脆响渐渐远去，草原上风声呜咽，只剩失魂落魄的男子蜷缩成小小一团，苍白指节深深抠进冻土。压抑的呜咽混着抽气声，在空荡的原野上碎成细雪，无人知晓那声声泣血里，藏着多少悔恨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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