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戛然而止。沈楠栀抬眼望过来,那双曾倒映过他笑容的眼睛,此刻蒙着层浑浊的水雾。她的指尖无意识着小腹处的衣料,语调轻得像片随时会碎的薄冰:"可是,世子——"这声久违的称呼让他浑身血液凝固,沈楠栀喉间泛起铁锈味,她扯动嘴角,"可我再也不能成为一位母亲了。"
他如坠冰窖——那双昔日盛满春水的杏眼,此刻凝结着千年不化的寒霜。眼尾微微泛红,却不是因为情动,倒像是淬了剧毒的刀刃,剜得他心口鲜血淋漓。风卷着枯草掠过两人之间,将未说完的承诺撕成碎片,散落在荒芜的草原上。
宁泽瀚踉跄着后退,靴跟狠狠碾过枯枝,脆响惊飞了草丛里的寒鸦。"怎么会呢!"他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猩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府医明明说...说好生调养便能痊愈!"往日如玉般温润的面容此刻扭曲变形,华服沾染的草屑随着颤抖簌簌掉落,堂堂世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在暮色里显得荒诞又可笑。
沈楠栀突然欺身上前,墨色披风如张牙舞爪的玄蛇,下摆扫过他悬在半空、不住颤抖的指尖。"是啊,若不是你亲手熬煮的那碗粥..."她语调陡然拔高,尾音带着脆弱得让人心疼的颤意,突然扬起下颌,发出一声满是寒意的轻笑。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落在宁泽瀚惨白如纸的脸上,眼底病态的潮红与恨意交织,"宁泽瀚,你亲手熬的那碗'粥',竟比砒霜还要毒上千百倍!"
"怎么会?!"宁泽瀚踉跄着抓住她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砸在沈楠栀手背,洇湿一片深色水痕,"那只是普通的莲子粥!我也喝了,不会有毒的?!"他声音几近崩溃,发冠歪斜、锦袍凌乱,全然没了往日矜贵模样。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目光灼热又绝望地扫过她冷若冰霜的眉眼,"告诉我...到底哪里出了错?求求你,楠栀..."
晨曦杏眼圆睁,眼底腾起熊熊怒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使出浑身力气狠狠推开宁泽瀚。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宁泽瀚踉跄着跌坐在枯黄的草地上,月白锦袍瞬间沾满草屑泥土,狼狈不堪。沈楠栀脸色煞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晨曦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扶住她单薄的身躯,声音里带着哭腔,既心疼又愤怒:"世子,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小姐吧!她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捡回条命,从那段伤痛里熬过来,你何苦字字如刀,句句剜她的心!"
踏雪身形如电,一个箭步闪至晨曦身侧,稳稳托住沈楠栀下滑的身躯。她将那双毫无温度的手迅速裹进自己掌心,又扯过披风紧紧裹住颤抖的肩头。少女杏眼圆睁,如临大敌般警惕地盯着瘫坐在地的宁泽瀚,半搀半架着沈楠栀往马车方向走去。沈楠栀整个人几乎将重量都倚在她身上,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踉跄不稳。踏雪一边小心避开碎石枯枝,一边轻声哄道:"小姐慢些,咱们马上就到了。"寒风卷起她耳畔碎发,却不及怀中那人苍白面容令人心惊。
寒风卷着沙砾扑来,踏雪却纹丝不动。她单膝跪地,掌心贴着冰冷的车辕借力,另一只手如护珍宝般托住沈楠栀的手肘,指尖还不忘隔着披风垫住她的腕骨。绣着银丝流云纹的车帘被利落地掀开时,细密的银线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映得她紧抿的唇角愈发苍白。
"当心台阶。"踏雪半弓着身子,用自己的肩头给沈楠栀做支撑,首到看着那双绣着并蒂莲的绣鞋稳稳落在铺着狐裘的车板上。少女屏息扶着对方缓缓滑入车厢,待沈楠栀倚着软缎软垫半瘫坐定,才长舒一口气——方才悬着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掌心却沁出一片湿热。
厚重的车帘垂落瞬间,将宁泽瀚沙哑的呼唤和刺目的夕照一同隔绝在外。而车厢内只剩下沈楠栀微弱的喘息,和踏雪指尖抚过车帘褶皱的轻响。
宁泽瀚瘫坐在枯黄的草地上,骨节突出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泥土,细碎的草屑混着砂砾扎进掌心。他双目失神地望着沈楠栀的方向,干裂的嘴唇机械地翕动:"没毒的...怎么会有毒呢?"浑浊的泪水突然顺着脸颊滚落,滴在攥紧的拳头上,将掌心的草屑泡得发蔫。他一遍又一遍地着沾满泥土的指尖,像是试图从这些粗糙的触感里,抠出那个能让一切反转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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