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青瓦时，晨曦策马穿过朱漆角门。绣着云纹的披风还未及解下，指尖便在推开雕花槅扇的刹那骤然僵住——鎏金兽首香炉飘出袅袅沉水香，沈楠栀斜倚着金丝软垫，素白鲛绡裙裾铺展如月光。她用银签轻巧挑起一块桃花酥，莹润的唇畔沾着碎糖霜，哪还有半个时辰前倒在血泊里，面色惨白如纸、衣袂染血的脆弱模样？
沈楠栀贝齿轻咬着半块桃花酥，嫣红的唇瓣开合间溢出含混的字句："都办妥了？"尾音漫不经心地打着旋儿，眼尾挑起的弧度像把淬了蜜的软刃，看似慵懒随意的姿态里，却暗藏着将一切局势握于掌心的凛冽锋芒。
晨曦喉间滞涩的气音终于化作惊叹，眼底泛起灼然的敬佩："小姐神机妙算！"她攥紧腰间银铃，绣鞋不自觉向前半步，"那宁泽瀚知道真相当场就失魂落魄，攥着发簪首往心口戳——"尾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融进香炉飘出的沉香里，"小姐您是如何笃定他会自寻死路的？"
沈楠栀执盏的手蓦地凝在半空，温热的茶汤在白玉盏中漾开细漪。前世宁泽瀚单枪匹马闯入匪寨的身影，与眼前发簪抵喉的画面轰然重叠——那个总爱束着月白锦带、眼高于顶的少年，爱上了便会不顾一切，而他分明己将满腔赤诚都揉进了想赎罪的执念里。她垂首时，鸦羽般的睫毛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指尖无意识着盏沿缠枝纹，朱唇轻启时己漫上三分笑意："不过是些闺阁女儿的胡乱揣测罢了。"
"罢了。"沈楠栀漫不经心地掸落裙上的酥屑，皓腕轻扬将最后一块桃花酥囫囵送入口中，胭脂色的唇瓣鼓成可爱的弧度。"晨曦，把宁泽瀚送来的东西都取来。"她歪头露出小虎牙，眼尾弯成狡黠的月牙，"这年头傻子才会和钱过不去——"晨光掠过她鬓边珍珠步摇，清脆的哼唱声随着风飘散开，像是偷藏了蜜的小调，裹着少女特有的娇俏与算计。
三日后，暮春的细雨沾湿青石板路。沈楠栀身着月白襦裙，外披墨色云锦披风，珍珠流苏发冠随着步伐轻晃，将她衬得愈发风姿绰约。她立在"悦来居"酒楼前，仰头望着斑驳的雕花木匾——斜对面酒肆人声鼎沸，吆喝声此起彼伏，而此处门可罗雀，偶有几个行人匆匆路过，连个驻足的都没有。
沈楠栀轻抬绣着金线的锦靴，优雅地跨过门槛。身后的晨曦抱着厚厚的账册，小跑跟上："小姐，这酒楼每日流水不过百文，除去食材损耗，连伙计的工钱都快发不出了。"
沈楠栀的指尖拂过柜台龟裂的漆面，剥落的朱漆在她皓白掌心留下斑驳红痕。仰头望着梁间垂落蛛丝的灯笼，忽然轻笑出声，眼尾的梨涡盛满算计："虽是宁泽瀚补偿之物，可谁不想钱生钱！"话音未落，她己提着裙摆旋身上楼，鎏金护甲叩开雕花窗棂的刹那，秋日暖阳裹挟着枯叶卷进屋内，在褪色的银红帷幔上投下细碎光斑。
她忽然顿住动作，望着窗外空荡荡的青石长街，指尖无意识着窗棂上的缠枝纹。远处传来小贩的吆喝声，惊起檐角几只寒鸦，她望着飞鸟掠过的轨迹喃喃自语："说来也怪，自那日草原分别......"尾音消散在穿堂风里，绣着金线的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倒像是藏着半阙没说完的心事。
晨曦将沾着墨渍的账册“啪”地拍在结着茶垢的槐木桌上，檀木珠串随着动作哗啦作响：“小姐，您听说了吗？宁国公府大门紧闭，连门房都称世子闭门谢客。”沈楠栀葱白指尖划过泛黄的宣纸，在某行字迹上骤然停驻，腕间羊脂玉镯轻磕桌面发出清响。她垂眸时，珍珠步摇在鬓边投下细碎阴影，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淬了蜜的弯刀，发间玉簪银铃随着动作轻颤：“也好，只要不来烦我就成。”她指尖重重叩在账本赤字处，墨香混着陈年霉味在空气中散开，“先解决眼前的困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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