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望向窗外如墨的夜色，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及墙角那株未开的红梅："我既未坦诚相告，又何必拆穿她的把戏？"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敲击着窗棂，发出规律的声响，"山水有相逢，我们......还会再见的。"
沈楠栀慵懒地斜倚在窗边软榻，日光透过冰裂纹窗棂筛落，在藕荷色罗裙上织就流动的金线。衣料暗纹绣着缠枝莲，随着她指尖轻拨鬓边珍珠步摇，碎玉般的光泽在流苏间明明灭灭。"晨曦，"她尾音拖得像春日柳丝，"府里最近可翻出什么能解闷的新鲜事？"
晨曦掩唇笑得肩头微颤，凑近时鬓边绒花扫过沈楠栀袖角："回小姐的话，"她故意拖长语调，眼尾弯成狡黠的月牙，"管灵竹瞧见小厨房特意留的餐食，当场在海棠树下摔了三个青花茶盏呢！碎瓷片溅得比她头上的珊瑚珠串还乱。"
沈楠栀指尖转着玉簪笑出声："这才几日功夫就沉不住气，倒像是个碰不得的琉璃盏。"她拨弄着药碾子上的菟丝子，对晨曦晃了晃沾着药粉的指尖，"由着她去，左右不过是跳梁小丑。"
时光如檐角滴漏般淌过，转眼半月己过。沈楠栀整日泡在药房里，青铜药碾碾过首乌的沙沙声、丹炉里升麻蒸腾的滋滋响，混着当归与乳香的气息漫满院落。晨曦每日变着法子讲府里趣闻，总能惹得她握着药杵笑弯了眼，碎发垂落时沾着点点雄黄粉末。
沈楠栀停下手中动作开口问道："宁泽瀚什么时候回府。"晨曦连忙回道，"小姐过几日便是春闱，世子应当是明日下午会先回府休整，准备应考。"
沈楠栀指尖轻叩石臼边缘，眼波流转间掠过一丝幽微的光："如此便好。"她望着窗外交缠的青藤，指尖无意识卷着药碾上的菟丝子藤蔓，"你去库房备些南边来的云锦与蜜饯，我这就去正厅向父母兄长辞行。"话音落时，檐角风铎恰好轻响，将她垂眸时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揉碎在满地晃动的花影里。
国公府后宅的暖阁里，蒸腾的水汽洇湿了雕花窗棂，沈楠栀浸在盛满玫瑰花瓣的白玉浴桶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肩头细腻的肌肤。当水温渐渐变凉，她轻声唤来晨曦："你且过来看看，我这肩头时常会发烫。"
晨曦手中的锦帕"啪嗒"坠地，烛火骤然晃过她骤缩的瞳孔："小姐！这肩......"她颤抖的指尖停在沈楠栀左肩三寸外，那朵绯色曼珠沙华正沿着锁骨蜿蜒，花瓣边缘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何时纹上去的？竟与您掌心一般大小！"温热的水汽里，花影随着呼吸轻颤，宛如一滴凝固的血珠在肌肤下搏动。
沈楠栀猛地转身撞向铜镜，镜面映出殷红花瓣正顺着锁骨攀爬，宛如鲜血浇筑的锁链。她指尖触到肌肤下滚烫的纹路，脸色瞬间褪成宣纸白，却仍攥紧浴桶边缘强作镇定："我从未......"话音陡然断裂，谢昭垂眸时眼尾的朱砂痣突然闪过脑海。
她颤抖的指尖抚过妖冶的绯色花瓣，曼珠沙华的纹路在烛火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每道肌理都像极了谢昭腰间玉佩的刻痕。喉结重重滚动着，她咬着唇喃喃自语："不会吧......应该不是他......"水汽氤氲的镜面上，花影随呼吸起伏，恰似那人垂眸时微颤的睫羽。
沈楠栀轻触发烫的曼珠沙华，虽觉异样，面上却仍保持着镇定。她安抚地拍了拍晨曦发凉的手，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别担心，许是前几日在山洞吃的药所导致，过些时日，等药劲散了自然就好了。"话虽如此，她望着铜镜中那抹妖异的绯色花影，心中却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只是将这份疑虑默默压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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