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瀚与管灵竹几乎同时从青砖上弹起来。管灵竹杏眼圆睁如裂，三步并作两步扑到沈楠栀面前，尖利的指甲带着破空声狠狠掐进对方藕荷色的衣袖，指尖几乎要透过料子嵌进皮肉里："沈楠栀！谁准你替我和世子做决定？！"
沈楠栀吃痛闷哼出声，被掐的手臂骤然麻痒，踉跄着退后半步。垂眸水雾瞬间漫上眼眶，恰如晨露凝于海棠花瓣："灵竹姑娘有话好好说..."
管灵竹却步步紧逼，银红比甲下的胸脯剧烈起伏，掐在对方臂上的手指又深了几分："少装可怜！你分明是嫉妒世子夜里总宿在我院中，才撺掇老夫人用通房的贱名折辱我！"话音落时，鬓边的珊瑚珠钗因激动晃个不停，倒像是在替她发颤。
“我……”沈楠栀喉间发哽，刚吐出一个字便被宁泽瀚的怒吼截断：“谁让你多嘴应下母亲的话？！”他额角青筋突突首跳，赤红的眼底燃着怒意，倒像是被掐住的人是自己。
沈楠栀猛地屈膝跪落，泪水恰如断线珍珠滚过面颊：“妾身全是为了世子和灵竹姑娘啊！”她抬手抚上被掐的臂弯，指尖颤抖着指向垂花门方向，“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若硬要争侧妃名分，只怕灵竹姑娘会被当场赶出府去。那时她一身污名如何自处？反倒是做通房……至少能留在世子身边啊！”话音未落，一滴泪恰好砸在青砖缝里，晕开一小片深褐，像极了管灵竹帕子上未干的血痕。
管灵竹嗤笑一声："少拿虚情假意的话哄人！如今我成了连妾室都不如的通房，往后岂不是任人搓圆捏扁？"她攥着帕子的手突然指向沈楠栀臂上的掐痕，"你倒说说，这般留在府中哪还有什么指望？"
沈楠栀扶着廊柱勉强起身，泪水在睫毛上凝成珠串，哭腔里却透着惊人的条理："灵竹姑娘先忍过这阵风头——待世子日后金榜题名，手掌实权时，莫说侧妃名分，便是将您扶为正室又有何难？"她忽然抓住管灵竹的手腕，指尖冰凉得像浸过井水，"您且想想，若此刻被逐出府，才是真的断了与世子的情分啊！"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宁泽瀚心头，他盯着沈楠栀臂上渐渐泛紫的掐痕，喉结重重滚动两下。管灵竹捏着帕子的手指松了又紧，珊瑚珠钗在鬓边轻轻晃动，倒像是心神不定的预兆。
宁泽瀚脸上的怒色褪得一干二净，突然上前攥住沈楠栀的手腕。触到她袖下冰凉的肌肤时，他才惊觉这通房之议最委屈的原是正室夫人，语气霎时添了几分愧意："是本世子糊涂，错怪你了。"指腹擦过她腕间未褪的红痕，竟比管灵竹脸上的巴掌印更让他心惊。
沈楠栀轻轻摇头，唇瓣翕动着吐出"不妨事"三字，滚烫的泪珠却己砸落衣襟，在月白色锦缎上洇开深褐的泪斑。那滴泪滚过下颌时，恰好擦过宁泽瀚指尖——他触到那温热的湿意，忽觉喉间像被棉絮堵住。
他望着她低垂的睫羽上凝着的泪珠，恰似晨霜压在青竹梢头。方才那些斥责的话此刻化作细密的针，扎得心口阵阵发紧。原来她跪地应承时，膝盖己经发紫，自己受着这般委屈，却还在努力的劝说灵竹。原来这通房之局以是现如今最为周全的法子，况且这还是她拿自己的体面为我铺就的路。
他喉结重重滚动，抬手时指尖微颤，指腹轻轻碾过沈楠栀泛红的颧骨，将那滴悬在睫毛尖的泪珠揉进掌心。温热的指腹擦过她微凉的肌肤时，才惊觉那抹红晕下藏着细密的掐痕——原是方才管灵竹扑上来时，指甲擦过的痕迹。
"楠栀..."他声音陡然低哑，指腹着她眼角的湿意，像在安抚受惊的雀鸟，"是我方才情急之下才口不择言伤了你。往后定不会让你受委屈了。"话音落时，指腹蹭过她眼下的泪痣，那点朱砂色在水光里晃了晃，倒像是他心上烙下的印子。
管灵竹望着眼前亲昵的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凭什么我成了卑贱的通房，而你却还能得到世子的温柔？嫉妒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她强挤出一抹委屈的笑容，上前拽住宁泽瀚的衣袖，整个人软软地靠进他怀里："世子...我心里好难受，你就陪陪我出去走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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