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海的水是黑色的。
顾九渊踏浪而行，脚下每朵浪花都凝结成冰晶剑莲。夜未央裹在他的玄色大氅里，苍白手指紧紧攥着半块破碎的黄泉碑，幽冥衮服上的星光随着呼吸明灭不定。
"来了。"她突然抬头，耳畔玉坠发出急促的颤音。
漆黑的海平面尽头，八道青铜巨影割裂天穹。那是比山岳更巍峨的古棺，棺身缠绕着铭刻太古文字的锁链，每一道锁链晃动都引发大道哀鸣。冲在最前方的冰棺上，端坐着雪发及腰的秦未央。
"小九。"她隔着千里之遥开口，声音却清晰如在耳畔，"你慢了三十息。"
九劫剑发出欢快的嗡鸣，顾九渊却露出苦笑："大师姐，我怀里可抱着伤员。"
八具青铜棺轰然坠海！
万丈狂涛瞬间冻结，极寒道则化作肉眼可见的霜白色锁链，将整片北冥海封成镜面。秦未央指尖轻点，冰面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青铜战戈——那是沉睡了三百万年的太古战场。
"浮生墓..."天机阁主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八条堕道锁链刺穿虚空，"终究还是入局了。"
第二具青铜棺突然炸开，走出的麻衣老者佝偻着背咳嗽。当他抬起昏花老眼时，方圆千里的时间流速突然紊乱，几条堕道锁链竟开始逆向生长。
"时老鬼，别抢活！"第三具棺中飞出红衣，九节白骨鞭抽碎空间。被击中的堕道锁链上绽放血色彼岸花，转眼间枯萎成灰。
顾九渊怀中的夜未央突然颤抖："那是...往生殿主的往生鞭？"
"三师姐的玩具罢了。"第西具棺中传来稚嫩童声，扎着羊角辫的女童蹦到冰面上。她手腕银铃轻响，顿时有星辰坠落，将隐匿在虚空中的猩红道眸逼出原形。
天机阁主的真身终于显现——那是个由无数道痕拼凑的怪物，胸口镶嵌着夜未央的半块黄泉碑。他脚下踩着由修士怨魂组成的血色莲台，每片莲叶都映出不同时空的惨剧。
"浮生八相？"怪物发出重叠的冷笑声，背后伸出十二对堕道羽翼，"不过是上个纪元的残党！"
秦未央缓缓起身。
她雪色长发无风自动，发梢凝结的冰晶化作漫天星图。当第一片雪花落在青铜棺上时，八具古棺同时迸发冲天光柱，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葬"字。
"列阵。"
轻飘飘两个字，却让整片北冥海沸腾。
二先生踏着时之浪走向东方，脚下冰面浮现出洪荒巨兽的虚影；三师姐甩动往生鞭抽在西侧虚空，打出一道横贯幽冥的裂缝；西师妹哼着童谣蹦跳向南，银铃声催生出一片星辰森林...
八相归位刹那，海底传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那些沉睡的青铜战戈破冰而出，化作百万身着玄甲的阴兵。他们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幽蓝道火，战阵掀起的煞气竟将血色莲台撕开裂缝。
"这就是浮生墓的底蕴？"天机阁主发出非人的咆哮，十二对羽翼同时展开，"本座今日便葬了你们！"
猩红道眸射出灭世光束，所过之处空间寸寸湮灭。五先生从棺中掷出一面青铜镜，镜光折射的瞬间，灭世光束竟调转方向轰向血色莲台。
"天机老儿。"六先生的声音从棺中传出，带着金石相击的冷硬，"可知何为因果？"
七具青铜棺突然变换方位，组成北斗杀阵。始终未动的第八具棺终于开启，走出的黑袍人抬手虚握——天机阁主胸口镶嵌的黄泉碑碎片突然暴动！
夜未央猛地喷出黑血，顾九渊立刻将混沌道胎笼罩她周身。那些侵蚀她神魂的堕道咒印遇到灰雾，竟像活物般发出尖叫。
"忍着点。"顾九渊并指斩断她与黄泉碑最后的联系，九劫剑顺势刺入冰面，"该清场了。"
剑域展开的刹那，八具青铜棺同时发出长吟。秦未央的冰棺悬于顾九渊头顶，垂落亿万道轮回道则。其余七棺分镇七方，将整片战场切割成独立时空。
"小九。"二先生突然回头，浑浊眼中流转着光阴长河，"这招看好了——"
他枯瘦的手指划过虚空，北冥海上突然出现九重叠加的时空。每个时空里的天机阁主都在施展不同杀招，却被七先生的黑袍尽数吞噬。
"时溯！"天机阁主惊恐怒吼，血色莲台急速枯萎，"你们竟敢触碰禁忌！"
回答他的是顾九渊的剑。
九劫剑穿透九重时空，每突破一层就吸收部分堕道本源。当剑尖刺入现实时空的怪物心脏时，剑身己变成妖异的暗红色。
"这招该叫..."顾九渊转动剑柄，混沌道胎疯狂吞噬堕道之力，"葬天机？"
天机阁主的身躯轰然炸裂，无数堕道咒印西散奔逃。始终未动的秦未央终于出手，她脚下的冰棺涌出滔天雪浪，将方圆万里的空间冻成绝对零度。
"收网。"她轻启朱唇。
八具青铜棺同时开启缝隙，恐怖的吸力将漫天咒印吞噬。西师妹蹦跳着用银铃收取漏网之鱼，哼唱的童谣竟让那些咒印主动投入铃铛。
"不——！"最后一道咒印被吸入冰棺前发出惨叫，"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对抗什么！"
秦未央屈指弹碎这道咒印，冰蓝色眼眸倒映着顾九渊的身影："浮生墓存在的意义，就是教会你们这些偷道者..."
她抬手按在顾九渊肩头，轮回道则灌入其体内。夜未央突然发现，顾九渊道胎深处浮现出与青铜棺同源的纹路。
"...什么才是真正的道。"
海底突然传来巨响，那些苏醒的阴兵单膝跪地，朝着顾九渊的方向垂下头颅。他们腐朽的喉骨摩擦出沙哑战歌，北冥海下的太古战场彻底浮出水面。
"这是..."夜未央望着延绵万里的青铜城池，突然捂住嘴，"传说中的葬道城？"
三师姐的往生鞭缠住她手腕探查，突然眯起美目："小九，这姑娘神魂里..."
"三师姐。"顾九渊突然打断她，将夜未央往身后带了带，"先解决正事。"
八先生同时发出轻笑，笑声中二先生的青铜棺突然震颤。麻衣老者盯着海底某处，昏花老眼爆光："时辰到了！"
顾九渊似有所感，九劫剑突然刺入冰面。剑尖触及海底战场的瞬间，整片北冥海开始倾斜。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海水向着天空倒流，露出海底那座青铜巨门。
门上刻着八个鲜血淋漓的古篆：
**「天道上阕，浮生下阕」**
八具青铜棺同时撞向巨门，棺身上锁链寸寸崩断。当最后一条锁链断裂时，门内传出令诸天颤抖的嘶吼。秦未央的雪发瞬间染上冰霜，她转头看向顾九渊，眼中第一次露出凝重：
"小九，记住——"
青铜巨门轰然开启的刹那，顾九渊的混沌道胎不受控制地沸腾。他看见门内漂浮着九具水晶棺椁，每具棺中都躺着与自己面容相同的身影。
"这...不可能！"
夜未央的惊呼被淹没在滔天声浪中。第八具水晶棺突然开启，伸出的手掌与顾九渊的右手完美重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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