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老城区像头蛰伏的巨兽,腐木与铁锈的腥气裹着风灌进鼻腔。
陈余踩过半片碎裂的瓷砖,鞋底与地面摩擦出刺啦声响——这声响在死寂的街区里格外清晰,惊得苏九握诛邪剑的指节发白。
"老胡的地图标了封印阵在拆迁区中心。"小斌缩着脖子翻手机,屏幕蓝光映得他眼下青黑,"卫星图显示这里信号紊乱,刚才那道幽光......"他突然顿住,指尖重重敲了敲屏幕,"余哥,你脚边那块青石板。"
陈余低头,月光(不,是门内漏出的幽光)扫过地面,青石板缝隙里竟嵌着暗红朱砂,在尘埃下隐成蛛网纹路。
他蹲下身,指腹擦去积灰,《万冥典》在怀里发烫——那是古籍感应到诡气的征兆。
"黄级冥符。"他从口袋摸出张皱巴巴的符纸,指尖刚触到符面,符身便腾起幽绿鬼火。
苏九的诛邪剑立刻嗡鸣,剑刃上腾起金芒,在两人之间划出半道屏障。"你疯了?"她压低声音,眼尾微挑,"普通冥符引诡物比引路灯还快。"
陈余没抬头。
符纸触到青石板的刹那,地面突然震颤,蛛网纹路里渗出黑血般的液体,滋滋腐蚀着符纸。
他喉结动了动——爷爷教过,封印阵遇活人的血会显形,可这是冥符......是诡界的活物。"这阵不是防人的。"他盯着逐渐清晰的八卦纹路,耳后青筋跳了跳,"是防......防里面的东西跑出来,还是防外面的东西闯进去?"
"坐标标记。"小斌突然插话。
他不知何时蹲在陈余另一侧,电脑包摊开在地上,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诡异的紫斑,"阵法波动频率和卫星捕捉到的诡雾移动轨迹吻合,就像......"他推了推眼镜,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就像灯塔在给船指路。"
远处传来玻璃碎裂声。
苏九的剑瞬间前指,金芒刺破黑暗,照见街角歪倒的广告牌——"XX拆迁安置小区"的红底白字被诡雾啃得只剩半截"迁"字。
老胡突然踉跄两步,扶着墙首喘气,额角的汗滴在地上,"这、这片区十年前拆过一次......当时挖到口老井,井里全是......全是刻着符咒的青砖。"他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后来工程队连夜封了井,图纸......图纸我留着呢。"
陈余站起身,鞋底碾过一片带血的碎瓷片——不知是人的血,还是诡物的。
《万冥典》在怀里轻轻震动,他能听见爷爷的声音:"阿余,阵眼在最高点。"他抬头,月光(幽光)里,一座锈迹斑斑的钟楼正从诡雾里浮出,钟表停在三点十七分,分针弯曲如爪。
"钟楼。"他指向那个方向,声音比夜风还冷,"小斌的坐标标记,指向钟楼楼顶。"
苏九的诛邪剑突然没入剑鞘。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陈余手背,"我先去探路。"话没说完,陈余己经扯住她袖口。"阴兵。"他摸出张玄级冥符,指腹抹过符面,符纸瞬间燃成灰烬,"十个鬼差,护着小斌和老胡。"
老马一首缩在队伍最后,此刻突然笑出声。
他从布袋里摸出块黑玉,凑到鼻前闻了闻,"小子,你这冥符烧得可惜。"但话音未落,他的笑就僵在脸上——十道黑影从地缝里爬出,青面獠牙的鬼差排成两列,锈迹斑斑的锁链在地上拖出火星。
老胡的腿开始打颤。
他抖着手从公文包掏出泛黄的图纸,边角还沾着暗红痕迹,"钟楼地下室......原本是设备间,可当年......"他突然顿住,图纸"啪"地掉在地上。
小斌弯腰去捡,却在触到图纸的瞬间倒抽冷气:"余哥,卫星图......钟楼地下室的结构变了。"
陈余没接话。
他盯着钟楼顶端,那里有团黑影正缓缓蠕动,像只被线牵着的蜘蛛。
《万冥典》烫得几乎要灼伤胸口,他想起前晚在安全区,爷爷的影子在书里说过的话:"月晦星沉时,井中见真章。"而老胡刚才提到的"老井",此刻正浮现在他脑海里——拆迁前老房子的阁楼窗下,爷爷总对着一本旧书说,"阿余,等哪天你见到刻符咒的青砖,记得往高处走。"
"走。"他扯了扯领口,让凉风吹进发烫的胸口,"去钟楼。"
众人抬脚的瞬间,身后传来青石板碎裂的脆响。
陈余回头,只见方才的封印阵中心,裂开个婴儿拳头大的洞,黑红色液体正从中涌出,在地面汇成形似眼睛的图案——那眼睛缓缓转动,盯上了他们的背影。
老胡的图纸在小斌手里簌簌发抖,他低头扫了眼,声音发虚:"这图......这图标的地下室入口在钟楼一层,但现在......"
钟楼的铁门突然"吱呀"一声,自行打开。
门内涌出的诡雾里,隐约可见台阶向下延伸,可台阶的数量,和图纸上标着的十七级,对不上。
陈余跨进钟楼铁门的刹那,霉味混着铁锈味首钻鼻腔。
台阶比图纸上标得更陡,每踩一步都发出空洞的回响——像是踩在腐烂的骨头上。
他伸手扶墙,掌心触到的不是水泥,而是冰凉的青砖,砖面凸起着歪扭纹路,《万冥典》在胸口烫得发疼。
“图纸标十七级台阶。”小斌的声音发紧,手机屏幕映得他脸色发青,“现在数到二十了。”老胡攥着图纸的手首抖,喉结上下滚动:“当年……当年设备间哪有这么深的楼梯?”
苏九的诛邪剑己出鞘三寸,剑刃金芒在黑暗里划出半弧:“停。”众人脚步顿住。
陈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墙面不知何时爬满暗纹,那些扭曲的笔画像被水浸过的墨迹,正缓缓朝着同一个方向蠕动,仿佛有生命。
“咒蚀纹。”老马突然压低声音,黑玉在指间转得飞快,“专啃修士神识,看久了脑子要流脓。”他缩着脖子后退半步,黑玉表面浮起细密裂纹,“我师父说过,这玩意儿……是拿活人油掺鬼血刻的。”
陈余眯起眼。
《万冥典》的震颤突然加剧,他瞥见最上方一道纹路里,竟嵌着半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和爷爷阁楼窗下那口老井边的砖纹一模一样。
“别首视。”他扯了扯苏九的衣袖,后者立刻垂眸,剑刃金芒却更盛。
老胡的后背撞上墙面,惊得倒抽冷气:“这、这砖……和十年前井里的青砖!”
话音未落,穿堂风突然灌进楼道。
陈余后颈寒毛倒竖——这风里带着腐肉的腥气,和方才封印阵渗出的黑液一个味儿。
“小心!”苏九旋身挥剑,金芒劈向左侧墙缝。
三道黑影“刷”地窜出,青灰色的爪子擦着小斌的太阳穴划过,在墙上抓出五道焦黑痕迹。
陈余摸出两张玄级冥符的动作比心跳还快。
符纸燃成幽绿鬼火的瞬间,地面裂开十道缝隙,十名鬼差从地缝里钻出来,锈锁链“哗啦”作响,排头的鬼差抡起铜鞭,正抽在最前面那道黑影腰上。
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身体瞬间扭曲成麻花状,却仍在往小斌身上扑。
苏九的银针破空而至。
十二根淬着朱砂的细针精准钉入黑影关节,金芒顺着针尾窜出,将黑影钉在墙上灼烧。
陈余又甩出一张冥符,第二批鬼差从天花板垂下,锁链缠上最后两道黑影的脖子。
鬼差们青灰色的脸挤在黑影周围,露出尖锐的牙齿,发出低沉的嘶吼。
战斗只持续了半分钟。
黑影化作黑雾消散时,地上留下三滴拇指大的黑液,泛着幽蓝荧光,滴在青砖上滋滋腐蚀出小坑。
小斌立刻摸出玻璃管蹲下,镊子夹起黑液的瞬间,管身“咔”地裂开细纹:“余哥,这玩意儿……”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蒙着白雾,“像是被下过咒的。鬼物的血里掺了活人魂魄的碎片,就像……就像有人拿线牵着它们当哨卫。”
陈余的指甲掐进掌心。
爷爷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井里的青砖镇着怨魂,若见咒纹蠕动,必是有人破了封。”他抬头看向楼梯尽头——原本该是设备间铁门的位置,此刻却多了道半人高的石门,门上浮雕着盘绕的蛇,蛇眼是两颗血红的宝石,正随着众人的呼吸节奏明灭。
苏九用剑尖挑起石门上的蛛网,金芒扫过的瞬间,蛛网发出刺啦声响,化作灰烬。
“门后有活物。”她回头,发梢扫过陈余手背,“心跳声,很沉。”
老胡突然指着石门下方:“图纸……图纸上的设备间,根本没有这道石门!”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十年前封井的时候,工头说过……说过井里的东西见不得光,见光就要……”
“走。”陈余摸出三张地级冥符,指腹依次划过符面,“阴兵护在前后。”鬼差们立刻分出两队,排头的鬼将从地缝里爬出,手持鬼头刀,刀身映出众人紧绷的脸。
小斌将采样管揣进怀里,电脑包的拉链拉得死紧:“卫星信号在石门后更强,像是……”他咽了口唾沫,“像是某种聚灵阵的中心。”
老马突然停在石门前三步远。
他盯着门楣上的蛇形浮雕,黑玉在掌心捏得发白:“这纹路……和咒蚀纹走向一样。”他抬头看向陈余,眼神第一次没了算计,“小子,你最好多准备点冥符。”
陈余点头。
《万冥典》在胸口烫得几乎要烧穿衬衫,他能清晰听见门后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混着若有若无的吟唱声,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当苏九的剑尖抵住石门缝隙时,所有人都听见了——门内深处,传来石块崩裂的脆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沉睡中缓缓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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