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被苏九的剑刃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陈余能感觉到掌心的冷汗正顺着指缝渗进裤袋里的冥符——那些用三千万拆迁款换来的地级符纸，此刻正隔着布料灼烤他的皮肤。
"进去。"苏九侧过身，剑尖挑起的金芒在门缝里晃了晃，最先照出一段向下延伸的石阶。
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老胡扶着墙干呕时，陈余瞥见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和三个月前在巷子里被诡物盯上时一模一样。
密道比想象中宽敞，青石板上还留着车轮碾过的深痕。
小斌的手电扫过石壁，光斑突然顿住："看这儿！"他扒开墙缝里的蛛网，露出半枚模糊的刻痕，"是施工队的标记，2015年6月12日。"老胡的呼吸骤然急促："十年前封井那天......就是这日子。"
陈余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爷爷临终前塞给他的《万冥典》在胸口发烫，烫得他想起那个暴雨夜——老人攥着他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井底下压着的不是怨魂，是......"话音被雷劈断，再没续上。
石阶尽头是道半开的木门，门缝里漏出的风裹着某种黏腻的腥气。
苏九的剑尖刚触到门板，"吱呀"声里突然滚出颗眼珠——灰白的，眼白上爬满血丝，正对着陈余的鞋尖。
"退后！"苏九拽着他往旁一躲，老胡"啊"地撞在墙上，李警官的配枪"咔"地顶上保险。
陈余却盯着那颗眼珠，它滚到石阶中段突然停住，眼仁缓缓转向众人，像是活物在打量。
"阴兵。"陈余摸出三张地级冥符，指腹刚蹭过符面，青灰色的鬼差便从地砖缝里钻出来，锁链哗啦作响。
眼珠在鬼差的嘶吼中"啪"地迸裂，黑血溅在鬼差身上，竟腐蚀出滋滋冒气的窟窿。
"这他娘的不是普通诡物！"老马退到陈余身后，黑玉在掌心捏得泛白，"咒蚀，和之前那些黑影身上的咒纹一样！"
苏九的剑突然刺向虚空。
金芒扫过的地方，一道半透明的影子被挑了出来——是个穿着蓝布工装的男人，脖子上勒着生锈的铁链，半边脸陷在腐烂的水泥里。
"施工队......老张？"老胡突然扑过去，却被苏九一把拽住。
那影子的嘴咧到耳根，喉咙里挤出含混的音节："封......封不住了......"
陈余的《万冥典》烫得几乎要烧穿衬衫。
他掀开衣领，古籍自动翻到空白页，血红色的字迹正从纸里渗出来："幽渊将醒，镇符尽碎。"
"走！"陈余扯着老胡往前推，鬼差们组墙挡在身后。
当木门彻底洞开的刹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地下大殿比想象中更开阔，十二根盘龙石柱倒了七根，断柱上缠着发霉的红绸。
正中央的祭坛足有两人高，表面凝结着黑褐色的血痂，烧剩的符纸像枯叶般散落在地，其中一张还粘着半枚指甲盖大小的鳞片。
陈余刚走近祭坛三步，《万冥典》突然"哗啦"翻页。
他低头，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一行古篆："天地未分之时，幽渊即存，世人以魂铸符，镇其祸乱。"
"余哥！"小斌的惊呼从右侧传来。
他的平板电脑贴着石壁，蓝光映得他镜片发亮，"扫描到异常！"陈余转身时，小斌己经用匕首刮掉了石壁上的泥灰——被掩盖的壁画正渐渐显形：画中男女穿着宽袖长袍，腰间挂着和祭坛上相似的符纸，而他们脚边盘着的诡灵，竟亲昵地蹭着人类的手。
"这不可能......"苏九的剑尖垂了下来，"史书记载第一次诡异复苏是2025年晦夜......"
"但壁画里的建筑结构是唐代的。"小斌的手指戳着屏幕，"碳十西检测显示这些颜料至少有千年历史。"他喉结滚动，"也就是说，我们不是第一次面对诡异......或者说，人类和诡灵......曾经共存过？"
老马突然蹲下身，捡起半张烧剩的符纸。
他用指甲刮开焦黑的边缘，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咒纹："这是冥符的炼制法......但比现在的多了七道锁魂纹。"他抬头看陈余，眼神里的算计全换成了震骇，"小子，你那本破书......怕不是从这儿来的？"
陈余没说话。
他盯着祭坛上的血痂，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驱邪局看到的档案——近三个月，全国己有十七处古代遗迹出现异常，每处都和"井""深渊""镇符"有关。
《万冥典》里的"幽渊"，难道就是......
"余哥！"李警官的声音从大殿角落传来。
陈余转头，看见这位总把警徽擦得锃亮的老警察正半蹲着，戴着手套的手按在两块地砖的缝隙间，"这儿......好像有个暗格。"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地砖下隐约露出半截石匣的轮廓，表面刻着和石门上一样的蛇形浮雕。
蛇眼的位置嵌着两颗宝石，在手电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和之前黑影留下的黑液，颜色一模一样。
地下大殿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陈余听见头顶传来石块摩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更深处缓缓升起。
《万冥典》的书页疯狂翻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用血写着两个字：
"幽渊。"
李警官戴着手套的指尖在砖缝里微微发颤，地砖下那半截石匣的蛇形浮雕在手电光里泛着冷光。
陈余刚迈出两步，老胡的胳膊肘就撞了他一下——这糙汉喉结上下滚动，盯着石匣的眼神像见了炸窝的马蜂："那蛇眼...和上个月我在巷子里撞碎的诡物眼珠子一个色儿！"
"退开。"苏九的剑横在众人面前，剑尖却没指向石匣，反而斜斜挑向陈余后腰。
那里别着一叠天级冥符，符纸边缘的金纹被体温焐得发亮。
陈余懂她的意思——若石匣里藏着诡物，这些冥符能在三息内召出阴将。
李警官深吸一口气，指腹扣住石匣边缘。
青砖与石面摩擦的刺响里，石匣终于被托出半尺。
陈余看见匣盖缝隙里渗出细密的黑丝，像极了三天前在驱邪局档案里见过的"咒蚀"痕迹。
老马突然掐了个诀，掌心黑玉泛起幽光："别急着开，这匣子用活人的血养过。"他伸指蘸了蘸匣身的凹痕，凑到鼻尖闻了闻，"是施工队的血，老张他们的。"
老胡的膝盖当场软了。
这个能扛着煤气罐跟诡灵对撞的汉子，此刻后背抵在断柱上，额头的汗滴砸在地上，溅起星星点点的黑锈："十年前封井...他们说要镇住地下的邪祟，原来...原来拿我们当饲料！"
"闭嘴。"苏九的声音像淬了冰，却没回头。
她的剑尖始终跟着石匣移动，金芒在匣身游走，将那些黑丝灼成青烟。
李警官咬着牙掀开匣盖，霉味混着腐叶香猛地涌出来——匣底躺着本巴掌大的典籍，封皮是暗紫色的蛇皮，上面用金漆写着三个扭曲的字："幽渊录"。
陈余的《万冥典》在胸口烫得发烫，烫得他想起三天前在老城隍庙遇见的天机子。
那白胡子老道攥着他手腕时，指甲几乎要戳进骨头："小友的冥典不似凡物，可曾想过，为何只有你能将活财化冥钞？"此刻他盯着《幽渊录》封皮上蜿蜒的纹路，突然懂了老道没说完的话——那些纹路，和《万冥典》书脊的暗纹完全重合。
"余哥？"小斌的声音带着颤音，他的平板电脑不知何时贴在了石匣旁，"扫描到文字残留...是古汉语。"陈余接过典籍时，指尖刚触到蛇皮封皮，书页便"哗啦"自动翻开。
泛黄的纸页上，血字像活物般游动："初代驱邪人以魂为钥，锁幽渊于地脉。
心钥散，则门启，生人皆为祭。"
"心钥？"苏九的剑穗突然绷紧——她察觉到了，陈余掌心跳动的频率和典籍上的血字同步。
老马凑过来看了眼，突然倒抽冷气："这他娘的不是记载，是警告！
十年前封井的施工队，怕就是被当钥匙封进去的！"他指着壁画里那些盘在人类脚边的诡灵，"你看这些东西的眼睛，根本不是被镇，是被养！
养到心钥散了，就该它们开饭了！"
陈余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巷子里，好友被诡物拖走时，自己攥着拆迁款的银行卡，疯了一样念"我要救他"——那时《万冥典》第一次发烫，三千万现金瞬间化作冥符。
原来不是执念兑换冥符，是执念本就是钥匙。
"试试。"苏九突然按住他手背。
她的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剑磨的，"用你的执念，像那天救老胡时那样。"
陈余闭了闭眼。
他想起爷爷临终前的暴雨夜，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闪电："井底下压着的不是怨魂，是...钥匙。"想起好友被拖走时，自己跪在血泊里，脑子只剩一个念头："我要活，我要救所有人。"他将这念头注入《万冥典》，古籍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照得众人抬手遮眼。
等光雾散去，陈余发现书页上浮现出一幅新地图。
地图边缘是扭曲的咒纹，终点处用朱砂点着三个血字："诡王冢"。
"这是..."小斌的平板电脑疯狂震动，屏幕上的定位坐标正在疯狂跳转，"信号源...在城西老电厂废墟！
上个月那里刚出过诡灾，死了十七个驱邪局的人！"
苏九的剑突然出鞘三寸。
金芒映着地图上的咒纹，她盯着陈余的眼睛，声音里的冰碴子化了些："你早知道？"
"天机子说过，'钥匙'不是物，是念。"陈余摸出一叠天级冥符，符纸在他掌心滋滋作响，"现在《幽渊录》和《万冥典》都在说同一件事——幽渊要醒了，而我们...是最后能关门的人。"
老马突然蹲下身，用黑玉在地图上划了道线："诡王冢...那地方我听过，是前朝诡王的埋骨处。
传说诡王临死前吞了半把心钥，所以才压得住幽渊。"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全是狠劲，"现在心钥要散，幽渊要醒，咱们得赶在它睁眼之前，把剩下的钥匙找齐。"
老胡突然抹了把脸。
这个刚才还发抖的汉子，抄起墙角的断剑往肩上一扛："我闺女还在安全区等我送奶粉，要真能关门，老子跟你们拼了！"
李警官把《幽渊录》小心收进怀里，警徽在手电光里闪了闪："我通知局里调装备，三小时后城西废墟集合。"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但先说好，要是你们敢耍我..."
"不会。"陈余打断他。
他望着地图上的"诡王冢"，突然笑了。
三个月前他还在酒吧里开着超跑，现在却握着能撬动诡界的钥匙。
这笑里有孤注一掷的狠，也有终于找到方向的痛快，"我们要关的不是门，是整个世界的命。"
地下大殿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远处传来石块崩裂的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更深处挣开锁链。
陈余握紧《万冥典》，能清晰感觉到书页里的地图在发烫——诡王冢的位置，正在那震动传来的方向。
一场真正的较量，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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