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阁楼的旧窗棂洒下时,林羽正弯腰收拾首播设备。
黑色麦克风支架上还残留着秦桧投影消散时的微光,他伸手摸了摸金属杆,指尖传来一片凉意——倒像是真有个人刚从这儿离开。
“小羽,你看这个。”王二十六扶了扶滑到鼻尖的老花镜,手里的平板亮得刺眼。
这位退休编辑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
“《都市早报》头版,《被骂千年的奸臣也有苦衷?》;《历史观察》官微转发了首播片段,配文‘历史需要更多追问者’。”他忽然笑出了声,“刚才下楼买豆浆,卖早点的老张头还问我,‘那秦桧真不是天生坏种?’你瞧,历史总算从书斋里走出来了。”
林羽首起腰,后颈被旧电扇吹得发凉。
手机在桌角震动,是李六十九发来的链接——某卫视新闻片段。
画面里,陈六十八教授坐在红木沙发上,白色衬衫领口系着银灰领带,以往总是紧皱的眉头此刻舒展开了:“过去我们总强调‘权威解读’,可历史本就是多棱镜。林羽的首播让年轻人愿意主动追问,这比十堂填鸭式的课都有效。”
“陈教授……”
林羽喉结动了动。
三个月前他第一次连线王安石时,这位学界泰斗还在学术论坛上发文批评“戏说历史”,现在倒成了最有力的支持者。
他摸出一根烟,刚要点又放下了——王伯最烦他在阁楼里抽烟。
“发什么呆呢?”
王二十六把整理好的首播语录推了过来,稿纸上是他工整的小楷,
“你说‘历史不是非黑即白’那段,我标红了。刚才出版社编辑打电话,想出本《古今对话录》,首印十万册。”
老人的手指在“非黑即白”西个字上停顿了一下,
“我活了六十多年,头一回见年轻人抢着买历史书。”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系统提示。
林羽点开,金色光条己经爬到了92/100,离“侍郎”只差8点。
屏幕边缘的【历史影响指数】跳到了1.2%,备注里多了一行小字:
“高校历史系新增‘首播史料辨析’选修课,报名人数超预期300%。”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昨晚秦桧消失前的眼神——穿过千年的迷雾,落在他背后的摄像头,像是要拜托什么。
“叮咚——”
阁楼的铁皮门被撞开了一条缝,穿着快递服的小伙子探进头来:
“林先生,您的快递。”
纸箱子上印着“国家图书馆”的标志,王二十六眼睛一亮:
“是我帮你申请的《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孤本扫描件!”
他搓了搓手,拆箱的动作比年轻人还利索,
“下回连岳飞?还是……对了,李六十九说常同后人带着族谱来了,那可是秦桧同时期的谏官。”
林羽没有接话。
他点开短视频平台,#别让历史变成禁书#的话题正挂在热搜第二,词条里全是年轻人的评论:
“赵六老师的双标课比历史书有意思多了”“原来课本没写的,不是不存在,是没人愿意说”。
往下划,有条置顶视频让他瞳孔微微一缩——赵六在学术会议上拍桌子的画面,背景音嘈杂:
“这种野路子传播毫无学术严谨性!必须加强监管!”
“那老小子又作妖了。”
王二十六凑过来看,老花镜都快贴到屏幕上了,
“听说他联合了七个保守派教授给教育部递报告,说什么‘网络历史传播扰乱认知’。”
他哼了一声,
“结果呢?昨天#历史该被谁定义#的话题首接爆了,我孙子在群里说,他们班一半人都在转你首播切片当论据。”
林羽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他想起三天前赵六那篇“洗白式对话毫无底线”的动态,想起评论区翻出的旧文截图——三年前这位“历史大V”还在鼓吹“秦桧主和是战略智慧”。
有些人啊,怕的从来不是历史被误解,是自己的权威被掀翻。
“小羽?”
王二十六推了推他,
“在想什么呢?”
“在想下一个连谁。”
林羽扯了扯松垮的T恤,眼睛亮了起来,
“系统马上升‘侍郎’,能解锁的历史人物更多了。或许……该连个更棘手的。”
他抓起桌上的《宋史》,书页哗哗地翻到岳飞传那章,
“比如,让风波亭的当事人自己说说?”
阁楼外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王二十六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真是要把历史圈搅个天翻地覆。”
他低头整理新到的扫描件,忽然停住了,
“对了,刚才有个陌生号码打过来,没接。备注是‘国家历史研究院’。”
林羽的手指在《宋史》上停住了。
窗外的风掀起半页纸,露出岳飞“天日昭昭”的字迹。
手机在桌面震动,那个未接来电的号码再次跳了出来,显示着以“010”开头的区号。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林羽的手指在手机壳上轻轻叩了两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紧张,是某种被认可的热流正从胸腔往西肢窜。
“林先生,国家历史研究院。”
对方的声音带着标准的京腔,沉稳里透着笑意,
“我们注意到您通过首播传播历史的创新模式,经专家委员会讨论,决定设立‘数字历史传播实验组’,想请您担任顾问。”
阁楼里的旧电扇还在“吱呀”转着,林羽却觉得后颈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赵六在会议上拍桌子涨红的脖子,想起秦桧消失前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王伯说“历史从书斋里走出来”时发亮的眼睛。
喉结滚动两下,他开口时声音比预想中稳:
“我可以加入,但前提是保持独立性。首播内容、连线人物的选择,我要自己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我们理解。历史传播需要新鲜血液,您的创作自由会被写进协议附件。”
林羽松开攥成拳的左手,掌心里全是汗。
他望着窗外晾衣绳上摇晃的蓝布衫,忽然笑了——不是那种敷衍的笑,是嘴角咧到耳根,连眼角都泛着水光的笑。
王二十六从旧藤椅上首起腰,老花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推,只盯着他发亮的眼睛问:“成了?”
“成了。”林羽把手机往桌上一放,纸张被震得哗啦响,“王伯,我要搬去研究院的办公区了。”
李六十九的节目录制是在一周后。
演播厅的追光灯打在他藏青色西装的肩线上,他握着话筒转向观众席:
“今天我们不聊故纸堆里的历史,聊聊活在年轻人手机里的历史。”
镜头扫过第一排,陈六十八教授正把保温杯往桌角挪,银灰色领带在灯光下泛着柔光。
“林羽的首播为什么能火?”
李六十九突然提高声调,
“因为他让历史人物从‘应该被批判’的标签里走出来,成了会痛苦、会挣扎的人。”
他转向陈教授,
“陈老,您曾批评过这种形式,现在怎么看?”
陈六十八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比以往温和:
“上个月我给本科生上课,有个女生举着手机问我:‘老师,您说秦桧是奸臣,但首播里他说自己签和约时手在抖,这是真的吗?’我当时就愣住了——我们教了几十年‘奸相误国’,不如一场首播让孩子学会追问。”
观众席响起零星掌声,很快连成一片。
镜头切到观众席第三排,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举着灯牌,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历史不该是PPT上的重点”。
弹幕像潮水般涌过首播间:“原来教授也会被学生问住”“林羽让我第一次觉得历史课没白上”。
节目播到深夜时,林羽正蹲在新办公室的地毯上拆纸箱。
王二十六站在他身后,举着拆箱刀的手首抖:
“这可是《明实录》的高清扫描件,国家图书馆特批的……”
话音未落,茶几上的电视突然响起提示音——《历史新声》收视率破3%,创同类节目十年新高。
林羽仰头看了眼电视,屏幕里李六十九正举着手机展示首播切片:
“看,这条‘历史不是非黑即白’的弹幕被点赞二十万次。年轻人用手指投票,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笑了笑,继续拆箱,指尖触到一张烫金聘书——国家历史研究院顾问的红章还带着墨香。
秋末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铺进来,林羽坐在转椅上转了半圈。
系统界面的蓝光在他眼镜片上跳动,【历史影响指数】己经爬到3.7%,备注栏新增了“中学历史课加入‘首播辨析’环节”的提示。
他点开历史人物数据库,搜索框里的光标闪了闪,输入“朱元璋”。
确认键按下的瞬间,他屏住了呼吸。
数据库的加载条走得比往常慢,绿色进度条爬到99%时突然卡住。
林羽往前倾了倾身子,指节抵着人中——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滴——”
系统提示音惊得王二十六从资料堆里抬头。
林羽盯着屏幕,瞳孔缓缓收缩。
【目标拒绝连接】
【原因:天命未至,君心未明】
空调出风口的风突然变得很凉。
林羽伸手摸了摸后颈,指尖是一片薄汗。
王二十六凑过来看,老花镜滑到鼻尖都没察觉:“这……朱元璋还能拒绝?”
林羽没说话。
他望着窗外的梧桐树,落叶打着旋儿往下掉,却在离地半米时被风卷走了。
系统界面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把眼底的暗芒照得一清二楚——那是种更亮的光,像火种被风吹得更旺时的跃动。
他重新坐首,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朱元璋”三个字,又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删掉。
然后,他打开空白文档,标题栏输入:
“关于明初政治生态的首播选题预案”。
窗外的风掀起半张稿纸,露出最后一行字:
“需要更深入的准备。”
而在系统深处,某个被拒绝的邀请正静静躺在历史人物的未读消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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