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淌,似清水一般,不波不澜的溜走,转眼三天过去,林夜白咳嗽着坐在白梅树下,他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被风吹动。
嘴唇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茶上漂浮的热气吹走后,递在嘴边,抿了一口,脸上顿时露出丝丝愉悦。
“不错,阿曦泡的茶就是好喝”
他弯了眉眼。
对面周曦闻言看了他一眼,然后摇头一笑,继续弹手中素琴。
闻着花香,看着周曦,耳里又飘浮着悦耳琴音。
林夜白高兴极了。
他们没回后山,因为上次林夜白输送完后内力直到煎好药,喂霍展白喝下后便昏厥于地。
最后还是周曦面无表情的将他抱去了前山一直为他留走的房间。
直到今日早上才缓缓转醒。
他昏迷了几天,周曦便几天没休息。
夜里转凉,林夜白身上都结霜结出些许碎冰来,所以周曦又要忙着处理这些东西。
对于林夜白的身体,以她如今的医术来看,毒,已经入了骨髓!
即使周曦不接受如此结果,但它依旧改变不了。
便如外界风过青山,即使是在怎么吹,青山依旧矗立不改,唯一能做的就是动摇青山上的枝丫,让其从侧减弱,再求方法!
周曦心疼,不止是心疼林夜白的身体。
她垂眸看着林夜白的脸,昔日熟悉无比的脸此刻却异常模糊。
微风轻吹,掀动了头顶白梅,林夜白弯着眼睛,忽然有声音传入耳朵,林夜白抬头去看,是霜红。
“霍展白还未醒?”林夜白轻轻的问。
霜红施礼道:还未。
她也轻轻的答。
林夜白点点头,然后一笑,表示自已知道了。
霜红离开,她要去熬药,不仅熬霍展白的,还有薛紫夜的。
这几天周曦守着林夜白,薛紫夜便待在霍展白跟前,寸步未离,除了早上去采无垠水。
待霜红走远,看着眼前眉眼突然平了些的林夜白,周曦便停下手中动作,于此,琴音也就暂停于此。
林夜白抬头疑惑。
周曦从对面坐过来,挨着林夜白,看了眼他的鼻子,眼和嘴道:可有不舒服之地?
林夜白有些愣神,但他依旧按着周曦说的,如实回答:没有了,不必过多担心,我会好好的。
闻言,周曦一直盯着他看,然后突然悲从心中而起,上了眼眶,入了胸腔,她猛地移开目光,轻轻的嗯了声。
林夜白眼眸微动,他道:阿曦,我想去看看紫夜那边如何了?
周曦深呼吸几口,也不将头对着林夜白道:去吧,我知道你放心不下。
林夜白扯出一个笑容,他冲着周曦的背后,苦苦一笑,然后起身离开。
他的位置一下空了下来,然后半两冬风吹来填满。
周曦在他走后便将身子转了过来,她眼眶不红了,连呼吸起伏也淡了许多。
所以她就静静的看着林夜白慢慢走远的身影。
那一个形只影单的背影,行走在白雪上,背对众人,让人无法看清记清长相。
周曦就静静的默默的瞧,她抿了抿唇,一条直线,便向生死一线的一线。
世间之事,十多九悲,世间之情,十多九伤,许是老天爷很喜戏剧,便从中安排取乐。
再加上,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一应当年李相夷,再应现在林夜白!
......
背身走在路上,在转过一个转角后便顿住了脚步。
他微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眸,让人看不清神色。
片刻后,地上有雪融。
林夜白也动了身子,他重新抬起脑袋,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于手心,凉凉的,不由他打了个寒颤。
轻笑一声,似是不屑,又像是自嘲。
将手收回来,放回大衣里,他向着不远处的药庐去。
待到达药庐门口,林夜白轻轻敲起大门。
“谁?”薛紫夜手肘搭在床上,脑袋放在蜷缩成拳头的手背上,她听见门声,从浅睡假寐中苏醒,转过头问道。
林夜白轻轻道:紫夜,是我。
他的声音略微沙哑,或许是因为病。
薛紫夜将门打开,林夜白顺势而进后,薛紫夜再将门关上。
两人行走至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的霍展白,林夜白说道:不若我在这儿守着,紫夜你去休息休息?
薛紫夜摇头道:不用了师兄,我来守着就是。
林夜白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有着无奈。
紫夜万般好,就是太倔太犟,很多很多的事情,只要是她决定好了,便会不顾一切的去做,无论结果如何,她依旧去冲。
或许这便是薛紫夜!她身上不止是外表的清冷与冠绝于世的医术,同样,她也有着亲近人间,充满烟火的一面。
见林夜白的眼神,薛紫夜突然一笑,她绕过林夜白,坐在凳子上缓缓而道:师兄,将剩下的时间给一个生死不知的人,值得吗?
林夜白沉默,他也不知道值不值得,抬眸看了眼霍展白,他的眼眸终于柔和下来:不知道,师兄也不知道,不过有些事终究要一试才明白值得与否,对于有些事,他们可以置之不顾,但我不能,我一定要做。
“那曦姐姐”薛紫夜看向林夜白,里面有责怪,又有心疼与担忧。
林夜白的心脏突然一滞,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如若说周曦自已也愿意,那也不好的,周曦愿意是周曦愿意,不代表他真能这么想,对于这点,林夜白很清楚,所以他微微思索后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或许余下时光不多,但绝对有时间留下给阿曦,那会,无论外界如何,不管任何事都不会分走那些时间。
林夜白语气逐渐认真,到后来更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薛紫夜轻轻一叹,她心中亦有怨。
同样,她亦是痴儿一个,为了个明确死亡的人努力了这么多年,只为了那可笑的救死之法!
一脉药师谷,两位痴儿徒!
两人对视一眼后,轻轻一笑,世间谁又不是痴儿呢。
明知事不可为,却偏要去做,只为一口胸中气,心中意,如此便足够,真真切切,确确实实的足够了。
道别薛紫夜,林夜白转身出门,他眯眼望向太空,心里即使迷茫,但当下是当下,切不可为了还未到来的未来,给延误了现在的时光。
林夜白微微一笑后,负手而去。
风雪依旧飘,但却不一样了,如何不一样了?大概是行走风雪之间的那人不一样了。
......
元一宫,那位黑衣男子,便是元一宫新出的杀手,顶尖杀手。
此刻却因为没有完成任务的原因,被拴住了四肢,按在太阳底下,以凡眼,直视天空太阳。
他嘴唇因为暴晒的原因,干涸开裂,露出其中血肉。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倔强的望向那散发无尽光的太阳,片刻不离。
另一边,刚从教王宫出来的妙风正巧遇见妙水,两人对视片刻。
然后妙水便夹枪带棒的开口道:哟,这不是我们妙风使吗?怎么,今日没去药师谷那边下棋对弈?
闻言,妙风眼神一凝,连嘴角的笑容都若有若无的消失僵住。
他道:妙水使跟踪我?
红衣女子,也就是妙水笑道:你明明完成了教中要务却迟迟不归,或许是教王大人担心,便让我出来寻你,却没料到啊,咱们的妙风大人,竟然跑去药师谷下棋了。你说这件事要是被教王知道了,他会怎么做?派人杀了薛紫夜?
妙风移回目光,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道:妙水使随意。
说罢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妙水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下来,她冷笑几声,也离开此处。
西昆仑,居于群山之中,又冠绝群山之中,长度延绵千里,起起伏伏的,似一条淹没在冰雪里的龙脊背,其上更是风光无数,站在其上,只需微微眺望,便可观尽众山,一览众山小的风景与阔气,而行走其间,更是能见遍看完奇花异草与奇兽等等妙不可言的东西。
便是如此壮阔的大山,却居住了一些恶心的东西,便如元一宫。
.......
风花连三月,群鸟不见雪。
霍展白醒了,在两个月前段某一天突然醒的。
那时还吓了薛紫夜一跳呢。
醒过来的霍展白第一句话便是说薛谷主的医术果然不负霍眸所望。
这又惹来薛紫夜的白眼。
如今,逐渐恢复过来霍展白坐在林夜白对面,两人喝酒,也不说话,只默默的喝。
不远处,薛紫夜和周曦看着话本,只不过周曦其实是如何也看不进去的,她看着看着眼眸便挪向了林夜白。
旁边的薛紫夜见状微微一叹,她知道周曦心里有事,可便是看出了又如何,她薛紫夜也没办法去解决这个事情,能解决这个事情的,或许现如今不存于世。
似乎是想起什么,周曦回了回神,她连忙挪回目光,又悄咪咪的看了眼薛紫夜,见她注意力没在自已身后,骤然舒了口气,然后又静静的看书。
树下二人,放下酒杯的林夜白突然问:你准备何时走,三个月了,你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
他的语气不算好,至于原因为何,没人知道。
霍展白也有些懵,他一口酒呛在喉咙,似乎是如何也想不到林夜白会说出如此话语。
他缓了缓后道:过几日便出发吧。
林夜白点点头,又淡淡的喝起酒来。
待霍展白也跟着喝起酒来,林夜白突然又道:那谷中规矩你懂的吧,一次疗伤十万两,你现在两次了,算是二十万两,准备好钱财,以后这是要还的!
被突然的话语又惊到霍展白,再次一个呛喉,他拍了拍胸口,然后无言的看向林夜白,半晌后点头答是。
看着他的模样,林夜白嗯了声,继续喝酒。
可这一次,霍展白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喝酒了,他静静的,有些无语的看着林夜白喝。
余光瞧见霍展白的模样,林夜白眸子一下子弯了起来,他放下酒杯哈哈一笑起来,吸引了周曦二人的注意。
两人刚转过身来,林夜白便站起身来,跑到周曦身边,蹲下后,抓起周曦因为放在外面太久,所以有些冰凉的手,揉搓了下道出先前之事。
他嬉笑着,她也带着笑,垂首看他。
树下的霍展白无奈,他倒是没想到林夜白如此一个大大的前辈,也会如小孩一般玩笑,如普通人一样谈笑。
抬起眸子看了眼林夜白,又一眼看到了同样摇头无奈的薛紫夜,二人对视。
霍展白刚想回以笑容,却没料到薛紫夜一个白眼送了过来。
吃了个瘪,霍展白举起酒,仰头喝了口,然后轻哼了声。
恰好,此时风起,摇晃白梅树,白梅点点,落在霍展白身上,更胜雪一重!
.......
入夜,此刻入了冬季,加之又在北方,所以昼夜温差即使不大,但夜晚依旧更冷,白日便需要裹足了被子衣裳的林夜白,如何能耐得住夜的凉。
所以他早早的进了屋,最近他没有再去泡热泉了。
那对他,已无多大用处。
就连冰莲亦是如此。
世上已无紫川花,再加上剩余药材,江湖上更是从未有过消息,所以林夜白好似已经判定死亡一般。
其实对此,林夜白没多大感受,他不怕死,他只是怕自已死了阿曦,紫夜该如何。
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进屋之后,林夜白刚准备脱衣睡去,可门外突然又传来敲门声。
林夜白有些惊讶,他重新转好衣裳,系好腰间白玉带,转身将门给打开。
入目是霍展白,他一脸笑意,手中还提着两壶酒。
看见门开,他笑道:饮酒吗,前辈。
话语如此简单,可却直达心底。
他知道林夜白心中有愁,便专来此排忧。
霍展白进屋,两人围坐火炉之间。
林夜白接住甩过来的一壶酒,缓缓打开,嗅了下,酒香扑鼻,醇香无比。
他眯了眯眼,眉角处尽显愉悦。
然后仰头一饮,痛快道:好酒!
见他如此高兴,霍展白也跟着笑,他举起酒壶,向林夜白那边凑了凑。
见状,林夜白也举起酒壶,与其相碰,清脆的声音响彻房间。
两人饮下,皆同笑。
月光洒落其间,显得此刻缥缈不可捉,可它却在这会儿真实的呈现人间!
喝酒喝了大概,林夜白爬在案桌上,他眼眸微微迷离,眼角那片通红,显得勾人魅惑,再加上脸上清冷的容颜,更是增添意。
他一手垂下案桌,上面还捏着已经没有了酒的酒壶,另一只手枕在头下,十根玉葱般的手指更是一下一下的轻敲在桌面上,发出响声。
至于,霍展白,他也是有些醉的,但不至于成如此模样,所以他用一只手的手肘放在桌上,五指摊开撑住脑袋,另一只手伸出手指指着林夜白,嘴角轻弯,然后笑着。
片刻后,霍展白轻轻问道:前辈,为何我感觉你与曦前辈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同了呢?
许是氛围足够,霍展白竟然八卦问道。
闻言,林夜白抬了抬眸子,他嘴角笑容一下子变得苦涩。
他重新又将脑袋埋回去,然后闷闷的声音从中传出:没什么,也就是我要死了。嗯,就是我要死了。
喝醉后的林夜白,总像个小孩儿,但是此刻,又或许是心中忧愁,再借着此次酒醉抒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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