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翻遍大山三十八座,湖海七十二重,李相夷,我都要找到你,你一定没死,你不可能会死”
站在东海一处的林夜白,披着身上的血痂,喃喃道。
他心里万念俱灭,那是他的挚友,最好的朋友。
他可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怎么会死,怎么能就倒在这儿呢。
林夜白不愿意相信,为此,他寻遍了东海。
可入眼是翻腾海水,不见一丝一毫李相夷的身影。
只有那丝丝布条,证明此处,李相夷确实来过,也惨烈的大战过。
身旁还有一人,是笛飞声。
林夜白顺手带上来的。
望着笛飞声,林夜白把他救醒了。
他抓住笛飞声的衣襟大声道:李相夷呢,李相夷在哪儿,你告诉我李相夷呢!!!
笛飞声看着他,扯了扯嘴角:李相夷?我怎么知道。
闻言,林夜白摇头道:你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与你决战,你都在这儿,他也应该在这,可是为什么没有人,为什么啊!告知我,告诉我啊!!
看着林夜白癫狂的样子,笛飞声皱了皱眉:说不定他自已回去了呢?
林夜白一愣,他跪坐于地,阳光洒落此地,让他早已冰凉的身躯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他低垂眼眸,其中流露情绪。
“对啊,也许回去了呢,他一定回去了”
林夜白想要起身,可身体内传来的虚弱让他一头栽倒在地。
哼哧几声,林夜白继续强行支撑身体站起身来。
他没有去管躺在地上的笛飞声,林夜白能感受到他体内的李相夷的内力,那“相夷太剑”中的一式。
“明月沉西海”
一路踉跄回去。
林夜白感觉眼皮很重,还好于半路遇上了周曦。
她骑在马上,看向马下的他。
此刻夕阳西下,余晖染了满天,似血一般红殷。
两人对视,那眼里透露出说不尽的血与泪。
看着从周曦脸庞上滑落的泪滴。
林夜白轻轻笑,他眼眸浑浊,嘴里细细道:你来了,真好......
说完就要栽倒于地。
还好周曦迅速下马接住。
她垂眸看着如此模样的林夜白,心里揪疼,好似被人用刀划伤一般。
明明平日是个不爱动手,喜欢干净的少年。
如今却浑身染血,灰尘与泥土相随。
微微喘息了会,周曦轻柔的抱着林夜白上了马。
她知道他要去哪儿,所以她带他去!
残阳如血,映着两人的背影。
满地细雪,尽皆殷红。
马走的很平稳。
周曦眼里全是心疼。
她一直垂着眸看着林夜白。
为他抚平眉眼的褶皱。
还为他理平杂乱的头发。
尽管他身上的血也染了她的全身。
可是她不嫌弃,只是心疼,仅此而已。
回到四顾门,这里还留着战火的痕迹。
林夜白幽幽转醒,他咳嗽着,踉跄着到处寻找李相夷。
周曦就跟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只是时不时的蹲下身子,拯救一下伤员。
来到大门处,那三千阶梯之上。
佛彼白石站立,还有肖紫矜也回来了,连同乔婉娩。
他们身上衣裳破烂,也是参战了的。
看着林夜白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几人都惊的张开嘴巴。
他们从没看过如此模样的林夜白。
乔婉娩也没看过。
她迈步上前问:小白,你这是怎么了?
闻声,林夜白抬眸苦笑。
看着他的眼神,乔婉娩后退了一步:你也不知道相夷怎么样了嘛?难道......相夷真的......
说着,她的眼眸落下泪来。
林夜白摇着头,他轻声道:不可能,他不会死的,一定不会,他只是躲起来养伤了,我会找到他的,一定会的。
声音很轻很轻,被风一吹就谁也听不见了。
这时,旁边有人路过,他身形有缺,此次大战所参战之人。
听着他嘴里责怪李相夷鲁莽的话语。
林夜白心中生气,可也不能做什么,他眼神看了过去,见那人身上血迹都没有干涸,只能轻叹一声,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周曦看着他,知道林夜白心中所想。
这个人,总是喜欢把错怪在自已身上。
林夜白环视四周,看着残缺的建筑,听着哀嚎的声音。
他微微牵动嘴角,于他所想,要是自已能一直待在门内,四顾门又怎么会如此,如果自已没有回药师谷,李相夷又怎么会下落不明,都怪自已......
林夜白笑着,泪滴落了下来,从脸颊上滑动,然后滴落于地,绽放开来。
十几年了,林夜白自廖青欢死后第一次落泪。
上一次因为自已,自已的师父死了,这一次因为自已,挚友下落不明。
他心里悔恨,责怪自已,可却无能为力,改变不了一切。
旁边周曦看着他,上前一步握着他的手,眼神安慰他。
忽然,肖紫矜走到轻声哭泣的乔婉娩,他道:四顾门今日之局面,虽是李相夷所致,但他肯定不愿见你们于此内讧相争。
说着,他顿了下,继续道:如今相夷已去,四顾门损失惨重,若终因意见不和而分崩离析,倒不如就此解散......
话音还未落下,林夜白眼里散出一丝冷光,有剑在吟。
底下,肖紫矜脚尖处出现一道剑痕。
他不由后退一步,脸上泛起怒容:林夜白,你要干什么!
“四顾门,不能解散,他是李相夷辛苦了这么几年才建立起来的,我不能让他解散!!若谁言要解散四顾门,我便斩谁!”
林夜白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若是想要退出四顾门的,我不拦着!可退出以后,再想入者,绝无可能!”
说罢,他手执他送给周曦的那柄长剑,不多的内力涌出,说明了强硬的态度。
此处百米内。
剑气冲天!
久久不散!
所有人都感觉自已喉咙间有锋利感!
他们吞了吞口水都不说话了。
看着他们,林夜白又突然颓势下来,他轻轻冲周曦道:先回小院......
知道林夜白坚持不住了,周曦上前扶住他,然后轻声开口:明日一早,还愿意留在门内的,此地集合!
话语间,有拳意流淌,霸道却又柔和!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乔婉娩宛如失神了般,嘴里念叨着李相夷的名字。
此件事了。
大战的余火散尽,只有寒风肆意狂啸。
大门外,李相夷靠着墙,浑身伤痕的他,苦笑一声,听着那些话语,眼眶微红,他摇头失笑,然后撑起身体,踉跄离开此地。
......
映在夕阳,李相夷向着不知处而去。
或者从此刻而言,李相夷,那位天下第一已经死了,死在了众人心中。
而还存于世间的李相夷,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李相夷了。
走在路上,破旧的石板,上面的鲜血刺疼了李相夷的眼。
他茫然着走着,不知去向何处,不知未来如何。
时间一如既往流走,不为任何人停留。
进了房屋的林夜白,晕倒在床上。
死倒是不会,就是体内经脉受损严重,再想恢复先前武功,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林夜白半废,体内内力只能维持毒素不蔓延,除此之外,不可做其他用处。
对于这点,林夜白没有在乎。
对他而言,武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的人。
......
李相夷缓缓来到东海边上,他于先前一处门槛上,看了乔婉娩留下的那封信。
一封分手离别信。
李相夷静静的看着,嘴角泛起说不明的笑。
那双平日散发光芒的眼眸,突然黯淡下来,他扯着笑,落下泪来,滴在信封上。
信上写:
“阿勉得君爱护,相随相伴几载,永刻于心”
“知君胸怀广大,阿勉惶恐”
“君爱江湖喧嚣,爱武林至高”
“阿勉只能紧紧跟随君身后,疲惫不堪”
“君终如日光之芒,何其耀眼夺目”
“然,谁人又可一直仰视日光”
“阿勉心倦”
“敬君却无法再伴君前行”
“无法再爱君如故”
“以此信,与君决故!”
“永祝君,身长健,岁无忧,还却平生所愿”
“婉勉留”
看着信封,李相夷眼眸里,滴滴清泪落下。
他手指渐渐捏紧纸张,但片刻,他轻笑摇头,收起了信封。
然后坐着看天,身上再无李相夷该有的桀骜与骄傲。
风流意气于此刻,尽皆消散!
坐了不知到多久,李相夷便去了东海,他一瘸一拐的走着,身上血迹斑斑。
不知何处,不知时间。
他晕倒在地,体内“碧茶之毒”蔓延心脉。
再过一段时间,有一和尚,他不相信李相夷会死,于是独自来此处看看。
不负所想,他带着李相夷回了寺庙。
无人知道此事,只有他与李相夷。
......
待李相夷醒来,已经过了三天。
三天里,金鸳盟找到了笛飞声,将其带了回去。
但四顾门没有动静,只有一个又一个的门人离开此处。
没人说解散四顾门,也没人说李相夷还活着,没人去找门主尸体。
了无大师的房间。
李相夷虚弱的看着面前的和尚道:为什么救我?
了无大师笑看他:我们是朋友,看见了就救了。
李相夷牵动嘴角笑了笑。
了无大师打开烧水壶的茶盖,准备倒茶,他道:李门主身上经脉已断,碧茶之毒也蔓延全身。
他拿起水壶,里面滚烫的热水被倒了出来,散出浓烟。
“若非李门主修有绝世的内功扬州慢,护住了心脉的一丝生气,老衲啊,也是回天无术”
说完,他端起茶碗,递给李相夷。
李相夷接过,他端着茶碗,那里面的茶水倒映着他此时的面容。
又听了无大师继续道。
“梵术也只是续经接脉之法,这几根金针也只能将入脑之毒逼出,无法真的解毒”
说着,他收好了那几根金针。
“老衲挽回不了李门主这一身绝世武功,只能勉强为你留下一成内力”
李相夷垂眸一会儿,又抬头看向和尚,他问:和尚,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了无大师叹了口气,看着李相夷道:勉强支撑十年。
于和尚面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子好像一刻之间长大变老了。
闻言,李相夷移回目光,他垂下眸子,扯了扯嘴角,低声道了句十年。
似有不甘,又似有自嘲。
接着,他对和尚道:你帮我从阎王爷那儿讨回十年,不亏。
“不过还请和尚违心帮我打个诳语”
了无大师倒茶的手一顿,抬头看他。
只听李相夷继续道:要是有人问起来......
他顿了顿,接着苦笑一声说:你不曾见过李相夷。
了无大师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世上再无李相夷,至于四顾门,那只是林夜白他们的了,我也不可能再回去了”李相夷一字一句道,他的眼里忽然涌现无尽的悲哀,一度麻木已身。
了无和尚看着面前男子,他道:老衲不知李门主心中想要避什么,如此决绝离开。
李相夷没回话,他看向房子里面,了无大师身后一幅莲花图,还有一幅字帖。
心里默默道。
“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
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李相夷道:和尚,你这个禅语,好得很。
他叹出一口气:了悟了。
说罢,转身开门离开。
不过几个时辰。
天还未黑之时,有一青衫男子,苍白着脸,连身体四肢都略微不协调的来到这里。
他身旁带着一位粉裙女子,很美也很凶。
看着这位男子,了无和尚双手合十道:林施主。
林夜白牵动嘴角笑了笑,同样微微弯身一拜:大师,不知大师可有见过李相夷。
闻言,了无和尚摇头一叹,他闭着双目,面带哀意:不曾见过李门主。
“大师真的没有见过李相夷嘛”林夜白身子晃了晃。
周曦连忙扶好,她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可其中又透露出些许生气。
此刻的林夜白身子虚弱如柳枝,微风一吹便会飘走。
了无大师还有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真的从未见过李门主。
林夜白勉强一笑,他道:麻烦了无大师了。
说罢,他弯腰施礼后离开。
还未出大门,他看着远山喃喃道:无论翻尽山海,我定要找到你!李相夷。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了无和尚能听到。
他微微一叹,转身回屋。
说完这句话,林夜白也回了四顾门,可半途中,“见黄泉”再发,晕倒半路,最后还是被周曦背着回去。
......
时间一晃而过,天气寒冷,林夜白没能在四顾门待多久便被带回了药师谷。
这段时间他下不了床,一直被周曦服侍着。
看着端药走过来的周曦,林夜白轻声道:阿曦,辛苦你了。
周曦闻言笑道:为了你,不辛苦,你早点好起来,那时我们再一起去找李相夷。
她知道她拦不住,她也没想过拦。
李相夷,一个小小又大大的人物,他不仅仅是林夜白一个人的朋友,他也是周曦的朋友。
找朋友而已,周曦愿意,更何况,能与他随时伴在一块呢。
闻言,林夜白眉眼弯弯,他说周曦好。
“但是每年入冬,无论在哪儿,我们都要回谷中度过”
周曦缓缓而道。
林夜白听完,想要开口,可周曦一勺子药堵住了他的嘴。
“不准拒绝,这是我最后的要求了”
说着,她的声音突然柔了下来,也小了下来,弱不可闻。
“答应我小白,不然我心里会怕”
林夜白听见了,他的耳力很好,所以他牵起周曦的手,放在嘴巴吻了吻。
“我没想着拒绝你,阿曦”
周曦垂眸笑了笑,她抽回手,轻轻拍了拍林夜白的大手。
“伸回去,手还那么凉呢”
说罢,她继续喂药。
林夜白就这么看着她,一言不发,只是动不动的张着嘴。
时光一下子柔和下来。
走的很慢很慢,好似不忍心打断此等美好,只想让它流淌。
屋外,那棵白梅树已经没了生机,昔日灿烂,今日腐朽。
枯荣,枯与荣,以枯化荣,不是没有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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