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走了，褚汉山瞧着他的背影，气得不轻，气冲冲地把地上的凳子摆好，把气都撒在火钳上，无辜的火钳被扔在一边。
褚汉山和王从英老两口，在外人面前夸耀着这个小儿子，褚应飞仿佛是这个家的荣耀，只有关上门的时候，褚家的疮痍才真正显露出来，即使是亲生父子，相见还不如邻里。
祝小双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路过外面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家里砸锅砸碗的声响，这样看来，褚应飞和家里矛盾还不小。
临近傍晚，太阳西沉，褚汉山家就在村中心，坐在小院里可以看到村民干活归来，成群结队的牛羊走在小路上，跟在身后的人身上或背着一篮子草，或肩上扛着一捆柴，跟随着牛羊的步伐，慢悠悠地，铃铛摇曳，时而呵斥几声不听话的牲口。
小院上方拉了两根电线，是从屋后的坡上拉过来的，电线杆就是棕树木头，黑漆漆地立在坡上，上面有三两只小鸟雀。
门外来的人也多了起来，村里某一户杀年猪的时候，一般全村的人都去家里吃饭，干活回来的就洗洗手洗洗脸，然后再过来吃饭，祝小双看向门口，几个老人和中年男人进门了，一个个脸上的汗都还没干，一看就是刚干活回来，过来吃饭的。
祝小双看到了程文玉，她跟着一个老奶奶来的，老奶奶手里杵着拐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时不时还要程文玉扶着走。
褚汉山就在旁边，他站起来，笑着说：“哎，苗大姐，你才来啊？我还说叫小飞端几碗过去你家里呢”。
苗老太在程文玉的搀扶下走到褚汉山面前，她笑眯眯地说：“是啊，喊我们吃肉我就来了，还是不客气的喽！”，说话间，可以看到嘴巴里的牙齿快掉光了，说话有些含糊。
倒是穿得还挺讲究，一件黑红碎花相间的袄子，脚上穿着绣花鞋，头戴大红的头巾，苗老太很少出门，每逢过年过节，谁家嫁娶、杀猪、进新房的日子，她都要梳洗打扮一番，把新衣服穿上再过去。
“哎，是要来的，来了才像回事的嘛！小玉，你爸你妈呢？他们怎么没来”，褚汉山看到只有她们两个，忍不住问了一声程秋华和赵晓香怎么没来。
程文玉浅浅一笑，轻声细语地说：“来的，他们过会就到了”。
褚汉山满意地点点头，他让苗老太到屋里坐，又给程文玉抓了点瓜子和糖果。
路过的时候程文玉也看到祝小双了，他就跟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地坐在凳子上，脚下的橘子皮堆了冒尖，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院子里人多，可不是新鲜嘛。
祝小双对上程文玉的视线，对方朝他笑了笑，祝小双也跟着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么多人，但是没见到李桥，祝小双四处看了许久，李桥说是来帮忙，倒是没露面，他在这坐了好半天，连李桥人影都没见到。
这会儿择菜洗碗的活都干完了，妇女们都坐在长条凳上休息，聚在一块聊天吃茶，饭菜弄得差不多了，就连厨房里帮忙的人都唠起了嗑。
祝小双走到奶奶身边，她就坐在墙角，跟几个老奶奶聊天。
“曹奶奶，桥哥……他在哪里呀？”，祝小双蹲下身，小声问道。
奶奶凑到他身边，指了指厢房最靠右的那间屋子，“在里头切肉呢”。
祝小双：“我听他们说，切肉……是主人家的活，怎么……是桥哥做？”。
奶奶看了看四周，把身子转到一边，这才小声说道：“褚汉山老了，干不动，可不是得要帮忙嘛”。
“他……他儿子怎么不干呢？”，祝小双今天也看见了，那褚应飞个头不矮，年纪瞧着也不大，他爸没力气，他总该有力气的吧？
奶奶讳莫如深地瞧他一眼，而后无奈地叹了叹，“他会什么，就是他不会干这些事，才要请人帮忙做”。
山里每年杀年猪的时候，家里要做的事情不少，像切肉、炼猪油、挂腊肉这些事情都是家里男人来做，因为要出力气，也需要学过，所以男人当家之前都要学着做，这褚应飞没成家立业，又常年往外跑，一年到头在家也没个几天，虽说年纪大了，但是家里这些事他都做不成，也不会做。
祝小双抿抿嘴巴，瞅着那褚应飞对他爸妈语气恶劣，还以为是多能干的一个人，然后才有底气这么讲话，没想到就连自家请客请饭，这些事情都做不好。
他站起身，朝着厢房走去，褚汉山家的厢房一共有四个屋子，最左边的一间是厨房，以此往右是堂屋，还有两间杂物间。
来到门口，屋子里空间不算大，地面上铺着木板，上面又是几层芭蕉叶子垫着，最上面铺着大大小小的猪肉，褚汉山今年宰了三头猪，这么多猪肉全放在这间屋子里，都要切好，大的挂腊肉，小的就放进坛子里封存，还有一些肥肉拿来炼猪油。
李桥就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两把砍刀，正在分一扇排骨，他挽着袖子，一截有力的手臂因为握着刀，青筋凸起，屋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手起刀落，砍完一块就拿下一块，大的要用来挂腊肉，就不用切出来。
余光瞥见门口有人，李桥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祝小双站在门口，手扒着门，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已砍排骨。
被发现了，祝小双走进去，喊了一声：“桥哥”。
李桥：“怎么过来了？”。
祝小双手揣在兜里，蹲下身来看李桥切肉砍骨头，“过来……过来找你的，我以为你……你不在呢”。
说着还吸了吸鼻子，傍晚时分院子里也有些冷了。
“这会儿找着了”，李桥看他一眼，而后继续切肉，他手里的一块肉肥瘦相间，一般这种就装到坛子里，不用切小，巴掌大就行。
祝小双手支着下巴，点点头说道：“嗯，就……就你一个人弄吗？”，他从进来到现在，也没见第二个人进来，这一屋子的猪肉，一个人要什么时候才能弄完呀？
李桥：“不是，另一个去喝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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