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楚念音站在雪中，铠甲早己被雪水浸透，冰冷刺骨，额前湿碎发紧贴着额头，脸色苍白如纸，眼下发青，冻的双腿有点微微发抖。
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忽然，一把油纸伞缓缓遮住了她头顶的雪。楚念音蓦然回头，只见觉净静立在她身后，手持伞柄，目光关切看着她。
“多谢！”楚念音喉咙干涩，只挤出这短短两字，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觉净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如水：“施主，尊父的灵棺要停到何处？”
楚念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停到府内前厅，今日要搭起灵堂，这几日，就劳烦觉净大师了。”
觉净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他不动声色地往右跨了一步，高大的身躯恰好为她挡住寒风。
风雪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滞，楚念音抬头望向觉净，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曾几何时，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实现。
“姑娘！”连翠的声音从将军府门前传来，楚念音迅速回过神，转身走向灵棺。连翠连忙撑伞跟上，却被她轻轻摇头制止，连翠只得收起伞，默默站在她身侧。
楚念音走到棺木前，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父亲，归家了！”
话音刚落，身后数百名楚家军齐声高呼：“将军，魂归京翎，英魂永存！”声音震耳欲聋。
齐粦、秦川等八人合力抬起棺木，步伐沉稳而庄重，楚念音走在最前方，觉净收起伞，将之递给一旁的家丁，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持钵，口中低声诵念着经文，默默跟随在她身侧。
将军府前厅早己被蔺管家安排妥当，八人将棺木稳稳放下，楚念音双手捧着父亲的牌位，轻轻置于棺木前，随后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家丁们见状，纷纷跪下，府内顿时哭声西起，哀恸之声回荡在每一角落。
觉净站在一旁，手中佛珠缓缓转动，楚念音起身后，转向蔺管家，声音轻：“蔺管家，去后厨命人备一桌素斋，锅碗瓢盆筷都需全新，这几日觉净大师住在将军府，命后厨单独开一小灶。”
蔺管家闻言，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匆匆去了后厨。
楚念音随即对觉净行了合十礼，语气温和却带着歉意：“府中没有专门做素斋的厨子，这几日要委屈大师了。”
觉净合十回礼，语气淡然：“无妨，施主有心了。”
楚念音微微点头，身上湿冷的衣物令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连翠在一旁焦急地说道：“姑娘，先去换下衣物吧，冬日阴冷，莫要受寒。”
楚念音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臂膀，点了点头，转身朝锦竹轩走去，屋内炭火早己点燃，暖意渐渐驱散了寒意。
连翠替她解开湿透的里衣时，触到她冰凉的肌肤，眼眶顿时红了：“姑娘，您身子受了寒，我命人去烧水给您沐浴。”
楚念音却轻轻拉住连翠的手，摇了摇头：“小翠，如今府中只有我一人主事，没那么多空闲时间沐浴。”
“可是……”连翠的声音带着哽咽，楚念音却挤出一抹微笑，：“无事，楚家不会倒，我也不会。”
早己过了午时，府中家丁们依旧忙碌着搭建灵堂，楚念音换上一身素白锦袍，头发用发冠高高束起，她赶到前厅，蔺管家低声提醒：“姑娘，饭菜做好了……”
楚念音会意，朗声道：“今日府中事务繁多，误了饭点，留两人在灵堂守着，其他人先用饭。”家丁们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朝后院饭堂走去。
“蔺管家，去账房支些银票，交给秦头领，外面将士们的伙食。”楚念音吩咐道。
蔺管家应声离去，秦川起身欲行礼，却被楚念音抬手打断：“齐粦，待会儿你带着秦川及府外将士去城中楚家军营住下，所需的粮草由将军府出。”
“是！”齐粦与秦川齐声应诺，声音铿锵有力。
一婢女轻轻步入灵堂，她微微屈身，声音柔和：“姑娘，素斋己备好在旁厅。”楚念音闻言，轻轻点头示意知晓。
她抬眸望向灵堂前方，觉净闭目盘坐在蒲团上，手中佛珠缓缓转动，梵音低吟。
楚念音跪坐在觉净法师旁侧，轻声道：“觉净法师，素斋己好，先用斋饭吧。”
觉净法师闻言，缓缓睁开双眼，他将手中佛珠轻轻放下，起身时衣袖飘然，微微颔首，行了一记单手合十礼，举止间尽显佛门弟子的庄重。
楚念音见状，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步履轻盈在前引路。
旁厅内，炭火早己升起，桌上摆着六道素斋，菜色清淡，觉净法师目光扫过桌面，微微颔首，语气温润：“有劳施主特备斋饭，贫僧感激不尽。”
楚念音微微一笑，低声道：“觉净大师慢用，小女子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她说完，便轻轻退出旁厅。
她去后院沈青荷的住处，楚念音走近床边，轻轻握住沈青荷冰冷的手，她低下头，脸贴紧手，声音轻如呢喃：“母亲，父亲一走，京翎就只余我们母女二人了……您可不能再出事……”话音未落，一滴泪悄然滑落，无声无息地滴被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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