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司离的声音很轻，却让帐外的战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你比黑沙漠里最毒的蝮蛇还要危险七分。"
石二忽然龇牙笑了，尖利的虎牙闪过一抹寒光："老巫医临终前扯着我的耳朵说——"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要么别拔刀，要么就见血封喉。"
希司离的手突然落在她发顶，带着厚茧的掌心揉了揉那束怎么都压不平的乱发。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铜盆里的余烬都停止了爆裂。
"去睡。"
他收回手时，玄铁护腕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子时的接风宴你不必露面，记得在榻边多点一盏暖炉。"
石二下意识抓住他染血的战袍下摆，又在感受到对方体温时触电般松开。
她扬起脸露出惯常的嬉笑，眼底却有什么一闪而过："我给你温着马奶酒！"
首到希司离的身影完全没入雨幕，她才慢慢蜷起碰到他衣角的手指，将那缕温度死死攥在掌心。
帐外，天狼星的光芒刺破云层，将她的影子投在牛皮帐上，扭曲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帐内灯火通明，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荡漾出细碎金光。
宴清秋执起鎏金酒樽浅啜，目光却穿过晃动的烛火，落在斜对面那道身影上。
陆枫一袭靛青织锦长衫，银线暗纹在灯火下若隐若现，如月华流淌。
她随意束起的发丝间垂落几缕碎发，正侧首与希司离低语，薄唇勾起的那抹笑意，像淬了毒的银针，轻轻刺入宴清秋心口。
"咳咳..."宴清秋突然被酒气呛到，喉间翻涌的苦涩竟比云露酒的回甘更甚。
他不动声色地转动手中的青玉扳指，指腹传来的凉意却压不住心头那点灼热。
"殿下觉得这南境特制的炙鹿肉可还入口？"希司离的声音裹着几分沙场特有的粗粝，将宴清秋飘远的思绪拽回。
银刀划过，鹿肉断面露出玫瑰色的纹理，油脂正沿着金丝楠木案几缓缓流淌。
宴清秋指尖轻点案几，面上浮起恰到好处的赞赏："肉质鲜嫩多汁，这用沙枣木熏烤的法子倒是别致。"
他抬眼时己掩去所有异样，"希将军不仅治军严明，连庖厨都调教得如此出色，当真令人叹服。"
帐外忽有胡笳声起，衬得他尾音里的那丝颤意几不可察。
宴清秋的余光捕捉到陆枫眉梢那抹几不可察的轻挑——
这是她惯有的神情，每当识破他言不由衷时，那对黛眉总会这般微微扬起。
他握着夜光杯的指节骤然收紧，白玉般的指尖因用力而泛起青白。
"陆将军似乎另有高见？"希司离低沉的嗓音突然划破宴席间的喧嚣。
宴清秋心头猛地一颤，杯中酒液随之晃出细碎涟漪。
陆枫从容离席，靛青衣袂在烛火中流转如水。
她执礼的姿势标准得挑不出错处："将军明鉴。只是忽然想起，若以紫苏叶裹食，更能激发鹿肉本味。"
她音色清越似玉磬，宴清秋却在每个音节里都听出了刻意维持的疏离——就像那年京城大雪，他站在三步之外为她撑伞时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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