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在身后沉沉合上。
世界被切割成两半。
门内，是那些老家伙们死灰般的脸，是胜利的余烬。
门外，是死寂。
是顾宴辞那个无声的，带着赞许的，却又像烙铁一样烫人的笑容。
还有他袖口露出的，那支银色的派克钢笔。
苏晚晴赢了这场仗。
可她感觉自己，输得比任何时候都彻底。
灵魂像被抽走，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被巨大的谜团和无法消解的恨意反复撕扯。
她没有回总裁办公室，那个俯瞰金融区的玻璃王座，此刻让她窒息。
她解散了兴奋的“青禾”团队，将所有人的庆贺都挡在门外，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了母亲的工作室。
那张哈佛毕业照，那本日记，还静静地躺在桌上。
每一个字，每一个画面，都变成了对她十年人生的无情嘲讽。
仇人。
恩人。
掠夺者。
守护者。
师母。
钢笔。
无数矛盾的线索在她脑中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将她困在中央，动弹不得。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昏沉的天幕。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巨大的落地窗上，汇聚成一道道浑浊的水幕，模糊了整个世界。
城市璀璨的灯火，在雨幕中扭曲成一片片破碎的光斑，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苏晚晴就这么站着，任由窗外的风雨声将她吞噬。
首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下的广场一闪而过。
许明修。
他没有撑伞，任由暴雨将他名贵的西装浇得湿透，步履匆匆地钻进了一辆车里。
那不是他平时开的车。
苏晚晴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种近乎野兽般的首觉，在她冰冷的血液里，瞬间点燃。
董事会上，许明修最后看向她的那道目光，温润，却又带着一丝让她脊背生寒的诡异。
那道目光，此刻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她的脑海。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她？
他删掉那份财务罪证，究竟是为了帮她，还是为了……掩盖更大的秘密？
苏晚晴再也无法思考。
身体，己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她抓起车钥匙，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出了工作室，冲进了暴雨里。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浑身浇透，那刺骨的寒意，却让她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诡异的清醒。
她发动引擎，黑色的玛莎拉蒂发出一声低吼，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悍然冲入雨幕。
许明修的车，就在前方不远处。
他开得很稳，也很急，仿佛要去赴一个重要的约会。
苏晚晴死死咬着牙，压下心头所有的惊涛骇浪，以一个猎人的冷静，不远不近地跟随着。
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却怎么也刮不尽眼前模糊的水汽。
整个世界，仿佛都沉入了一片深海。
车窗外的霓虹，被雨水拉扯成一道道流光溢彩的鬼影，光怪陆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只知道，她必须找到一个答案。
一个可以让她从这场长达十年的荒诞独角戏中，解脱出来的答案。
车流越来越稀疏。
许明修的车，拐进了一条僻静的辅路，最终，驶入了一栋毫不起眼的写字楼的地下车库。
这里不是他的律所，也不是他的家。
苏晚晴将车停在街角阴影里，熄了火，只留下一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
车库入口的监控摄像头，像一只冷漠的眼睛，在雨中闪着红光。
她等了大约十分钟。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雨声，心跳声，在狭小的车厢里，交织成一首绝望的交响。
终于，许明修的车，从出口开了出来，汇入车流，消失在雨夜深处。
他走了。
苏晚晴却没有动。
她的首觉告诉她，好戏，才刚刚开始。
又过了五分钟。
一辆黑色的，极其奢华的迈巴赫，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从那个地下车库滑了出来。
那辆车，苏晚晴太熟悉了。
车牌的前缀，是顾氏集团高管的专属序列。
而那个车牌号……
是顾宴辞的私人座驾。
轰——
苏晚晴的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她看着那辆迈巴赫消失在雨幕尽头，浑身的血液，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盟友。
她最信任的发小，她并肩作战的伙伴，从一开始，就是敌人安插在她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
她以为的并肩，只是别人精心策划的监视。
她以为的拯救，只是为了更彻底的毁灭。
苏晚-晴伏在冰冷的方向盘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悲鸣般的呜咽。
雨，更大了。
仿佛要将这座城市，连同她所有的信仰与天真，彻底埋葬。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起头。
泪水混合着雨水，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
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废墟。
她重新发动了汽车。
这一次，目标明确。
许明修的律师事务所。
既然你把刀递到了我的手上，那我就用它，亲手剖开你所有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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