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镜中回响
白光消散后，我发现自己跪在浴室地板上，双手仍贴在镜面上。镜子恢复了正常，只映出我苍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睛。但当我凑近细看，发现镜子深处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亮。
"姑姑？"我轻声呼唤，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没有回应。浴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瓷砖墙面之间。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己经褪去，但右耳后的胎记依然隐隐作痛。
我颤抖着站起来，双腿软得像棉花。镜子旁边的地板上，奶奶的日记本摊开着，露出之前被撕掉的那一页。我弯腰捡起，上面是奶奶熟悉的笔迹：
"双生非祸，孤阳不长。颜颜合一，方得始终。若强行分离，则二者皆损。唯一解法：以血为引，以镜为桥，自愿融合。然需注意：融合后非颜非颜，是为新生。"
我反复读着这段话，心跳越来越快。奶奶早就知道...她早就知道分离是错误的。但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走出浴室，整栋老宅安静得出奇。所有的异常都消失了——墙壁不再渗水，温度恢复正常，就连阁楼方向的诡异压迫感也不见了。但姑姑...姑姑在哪里？
我冲上二楼，阁楼门大开着。里面的红布镜子依然立在原地，但镜面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触碰镜面——
"妍妍。"
我猛地转身，姑姑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却看不到她的身影。
"姑姑！你在哪？"
"我在边界。"她的声音微弱但清晰，"镜中世界和现实的夹缝。妍妍，听我说，时间不多了..."
"我怎么救你出来？"我急切地问，手指在镜面上摸索。
"不需要救我。"姑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但你要小心，融合并不完美，颜颜的一部分会永远留在你体内..."
我这才注意到，镜中的倒影有些异常——当我皱眉时，镜中的"我"却在微笑；我眨眼时，镜中的眼睛会延迟一秒才闭上。最明显的是右耳后的胎记，在镜中呈现出诡异的双色：一半是原本的褐色，一半是颜颜的漆黑。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带走了一部分颜颜，她也带走了一部分你。"姑姑解释道，"这是平衡的代价。但从今以后，凌晨三点对你不再危险，因为你己经是两个世界的一部分。"
我摸着自己的胎记，突然明白了奶奶日记的意思。不是"妍妍"也不是"颜颜"，而是两者的融合——一个新生的灵魂。
"那颜颜...她现在在哪里？"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姑姑的脸短暂地浮现出来，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在你体内，也在镜中。就像我，既在这里，也在边界。妍妍，有些界限一旦模糊，就再也无法完全分开。"
她的话让我想起小时候玩过的磁铁游戏，两块磁铁一旦接触，即使强行分开，它们的磁场也己经互相渗透。
"我该怎么控制这种...融合？"
姑姑的脸开始模糊："用胎记。当你需要时，触摸它，想象边界的形状。但记住，每次使用都会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姑姑没有回答。她的影像完全消散了，只留下布满裂纹的镜面和我满腹的疑问。
我疲惫地走下阁楼，回到奶奶的卧室。晨光己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我这才意识到，整整一夜过去了。手机显示早上6:23，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事询问为什么没去上班的。
我坐在奶奶的床边，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与空虚并存。胎记不再疼痛，但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就像能感觉到心跳一样自然却又不可忽视。
床头柜上摆着那张全家福——我五岁时拍的。我拿起相框，第一次注意到照片的异常：镜子里应该反射出拍照者的位置，但那里空无一人。而照片中我的倒影...右耳后根本没有胎记。
"因为那时候颜颜还在镜子里..."我恍然大悟。
放下相框，我决定做一件许久没做的事——好好看看自己。我走到穿衣镜前，慢慢撩起头发，露出右耳后的胎记。
它不再是单纯的蝴蝶形状，而是一个双色符号：左半边是褐色的蝴蝶，右半边是黑色的锁链，两者在中间完美融合。当我用手指触碰它时，镜中的"我"突然眨了眨眼——比我慢半拍。
"颜颜？"我试探着问。
镜中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恢复原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既不像恐惧，也不像喜悦，而是一种...认同感。就像找到了一首丢失的拼图最后一块，尽管它的边缘己经被磨得有些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逐渐适应了这种"融合"的生活。胎记成了我的晴雨表——当它发热时，意味着颜颜的部分正在活跃；当它冰凉时，则是我主导。最奇怪的是能力：我发现自己能让小物件穿过镜面，只要集中注意力在胎记上。
但姑姑警告的"代价"很快显现——每次使用能力后，周围的人对我的记忆就会模糊一分。同事开始叫错我的名字，邻居见到我时会露出困惑的表情，仿佛不确定是否认识我。就像我正在慢慢从他们的记忆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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