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眼窝里的血玉珠嗡嗡作响，珠面倒映的沈宅虚影正渗出沥青般的黑液。林晚将半镜化的林昼靠在断墙边，兄长左脸的青灰色镜皮下，菌丝如活虫般蠕动，右眼瞳孔却凝着冰晶——那是沈镜明在抽取他魂魄的寒髓。
“戌时三刻...”林昼残存的右手突然抓住林晚衣襟，指尖在镜化皮肤上刮出刺耳锐响，“...破镜终回头...是回头路！”《镜渊笔记》的终章预言在此刻应验，可废墟里哪还有回头路？满地瓦砾间斜插着半面鎏金八卦镜，镜中映出的却是完好无损的沈宅门楼。
陈默的瓷化左脸突然龟裂！裂纹中爬出米粒大的白蛆，每只蛆虫背上都浮着微型算盘虚影。他颤抖着将摄像机残骸凑近眼窝血玉珠，取景框里闪现出铺天盖地的账册——光绪年间的米债正在他颅骨内利滚利。
“血玉珠在吞我寿数...”他嘶吼着抠向眼窝，指尖却触到冰冷的金属。半截雷击木从碎裂的颧骨刺出，木芯里嵌着柳烟烧融的鎏金梳齿。
林晚的断梳柄突然发烫。九根断齿的根部渗出金丝，如活蛇般钻入地面。金丝过处，瓦砾浮空重组，显出一条向下的镜阶——阶梯每级都由仰面朝天的铜镜铺成，镜中映着无数倒悬行走的“人”。
“虚镜回廊的入口！”林昼的镜化左脸突然开口，菌丝在镜皮下聚成沈镜明的书生面庞，“妹妹，下来陪我画星河...”
林晚背起兄长踏向镜阶。脚尖触及第一级镜面时，整座废墟轰然塌陷！三人坠入无底镜渊，无数镜面碎片如星环般环绕飞旋。每片碎镜中都映着林晚的倒影，但镜影的年龄却在疯狂跳跃——八岁捧读《周易》的她，十八岁为林昼缝补衣袖的她，最后定格在瞳孔裂开朱砂纹的此刻。
“认知混淆Ⅳ级...”陈默的瓷眼扫过星环。在他扭曲的视野里，碎镜中的林晚倒影突然同时撕开左脸，露出沈镜明青灰的颅骨。
镜渊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八面鎏金八卦镜破空而来，按离宫方位组成囚笼。镜框不再雕刻魑魅，而是密密麻麻的**西洋齿轮**，齿缝间卡着半凝固的水银。
“Per Speculum Ad Astra...”沈镜明的声音从每面镜中传来。齿轮疯狂旋转，镜面浮现剑桥实验室的景象：青年沈镜明将鎏金八卦镜装入蒸汽机，镜面在高压下熔融，水银蒸汽裹着惨叫的人影注入镜体。
景象突变！镜中映出格拉斯米尔庄园的宴会厅。留洋归来的沈镜明微笑着举起新制的“千目镜”，满堂宾客凑近观赏的刹那，镜面突然伸出菌丝缠住所有人。他们的眼球被扯出镶入镜框，成为八卦镜的第三百六十五颗“活目”。
“原来千目镜是这么来的...”林晚的匕首劈向离位镜。刀刃撞上齿轮的瞬间，镜中所有眼球同时转向她！三百六十五道视线如实质针刺入骨髓，她持刀的右臂瞬间覆满霜花。
陈默眼窝的血玉珠骤然发亮。珠光过处，离位镜的齿轮应声崩裂，卡在齿缝的水银滴落。银珠坠至镜阶，立刻膨胀成铁山的虚影！
“光绪卅年利债——”铁山的铁算盘首指陈默，“该收眼了！”
血玉珠从陈默眼窝激射而出，嵌入铁山算盘的空档。铁山虚影发出满足的叹息，算盘珠自动跳动：
＞ 血玉珠 × 息34年 = **抵寿68载**
＞ **余债：陈记米行地契**
陈默的瓷化左脸彻底碎裂！露出底下蠕动的米蛆群，蛆虫正啃噬着他的脑髓。摄像机残骸突然浮空，镜头里映出陈记米行的地契——那张泛黄的宣纸正在蛆群中渐渐消融。
“不！”陈默的惨叫化为米缸回音般的闷响。他的右眼迅速瓷化，脸颊裂口处伸出裹脚布般的菌丝触手。
林昼的镜化左脸突然脱落！青灰色镜皮下没有血肉，只有滚动的水银。银液中浮出沈镜明完整的虚影，他手中托着面水银凝成的圆镜，镜背镶满仍在转动的眼球。
“好妹妹，看真正的星河...”沈镜明将水银镜按向林晚眉心。
刺骨寒意贯透颅骨！林晚的视野炸开无数星团，每颗恒星都是一只转动的眼球。群星之间，林昼的魂魄被菌丝缠在十字镜框上，沈镜明正用冰锥剜出他的右眼——
“兄长！”林晚的嘶吼引动断梳金丝。九道金丝从镜阶射出，缠住沈镜明的虚影。柳烟凄厉的哭啸从金丝中传出：“姑娘快毁水银镜！那是他的命枢！”
陈默的菌丝触手突然刺入离位镜。沾满米蛆的触手在镜面疯狂书写陈记米行地契，宣纸的朱砂印在镜中灼烧。镜内实验室的景象突然扭曲，蒸汽机锅炉因“虚假地契”过载爆炸！
八卦镜囚笼应声碎裂。飞溅的镜片中，林昼的魂魄从十字镜框坠落。沈镜明的水银镜面浮现裂纹，镶在镜背的眼球接连爆浆。
“就是现在！”林晚的匕首贯入水银镜。刀刃没入的刹那，镜中所有恒星同时熄灭。深渊开始坍缩，环绕的碎镜如归巢般贴向她的身体。
陈默扑向坠落的林昼魂魄。他的瓷化右眼炸出最后强光，将魂魄推入林昼半镜化的躯壳。菌丝与水银在林昼体内疯狂撕扯，他的左半身彻底化为青灰镜骨，右半身却浮现金属光泽。
坍缩的镜渊中心，沈镜明发出最后的尖啸。水银镜熔为液态，裹住林晚持刀的右臂。刺骨的镜毒顺血脉上涌，她左眼的朱砂纹路如活蛇般蔓向太阳穴。
“阿晚看身后！”林昼的金属右手突然指向深渊尽头。
坍缩的虚空中，完好无损的沈宅门楼静静矗立。门内那面等身水银镜中，二十个纸扎新娘正抬手掀起盖头——盖头下是林晚裂瞳淌血的脸！
更漏声自深渊底部传来。戌时三刻到了。
林晚猛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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