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
程雨晴感觉自己被撕碎了。意识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飘荡,如同一叶扁舟被卷入宇宙初开的混沌风暴。身体的感知完全消失,只有灵魂深处烙印的灼痛和银戒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证明着“存在”。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混沌中闪现又湮灭:
- 祖母程素芬在冰冷的停尸柜里,用染血的指甲刻下“找到银…”;
- 七个福尔马林槽中,七张自己泡胀的脸无声地凝视;
- 柳医生那狂热冰冷的灰瞳在手术无影灯下放大;
- 蜂群组成的陈冬梅巨脸在粘液中尖啸;
- 周队长砸下自毁按钮时决绝的眼神…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汇聚成一个核心——那个被锁链般肉管缠绕、在混沌光球中挣扎咆哮的粉紫色核心!它的咆哮穿透时空,带着被蝼蚁重创的滔天怨毒与不甘!
**“容器…印记…永存…回归…”**
这最后的意念如同诅咒,狠狠烙进程雨晴飘摇的意识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剧烈的震动将她残存的意识猛地拉回!
轰隆隆…!!!
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沉闷咆哮。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连绵不绝的恐怖声响!大地在疯狂地倾斜、塌陷!
程雨晴感觉自己被抛飞,重重摔在冰冷潮湿、剧烈颠簸的地面上。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泥土腥气涌入鼻腔。她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是地狱般的景象。
她躺在一片狼藉的、向下倾斜的碎石斜坡上。头顶,不再是疗养院阴森的穹顶,而是布满裂缝、不断有大块混凝土和扭曲钢筋坠落的“天空”!远处,彼岸疗养院那标志性的哥特式尖顶正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向一侧倾斜!整座庞大的建筑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噬,底部正在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翻涌着粉紫色能量乱流和浓烟的巨坑之中!巨坑的边缘,大地如同脆弱的饼干般不断崩塌、滑落!
沉没!整座彼岸疗养院,连同它地底深处那罪恶的蜂巢核心,正在沉入大地!
轰!一块巨大的混凝土擦着她的身体砸落,碎石飞溅!程雨晴咳出一口血沫,求生的本能驱使她挣扎着向远离巨坑的方向爬去。每一次挪动,敞开的胸腔伤口都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鲜血浸透了破碎的病号服。左手紧紧攥着——那枚银戒指还在!只是戒面中央那颗璀璨的银白结晶己经彻底暗淡,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触手冰凉,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量。
意识深处,蜂后的意志咆哮己经消失,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空洞的死寂,如同被彻底掏空。但指根那圈烙印,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顽固的灼热感,像一块永不熄灭的余烬。柳医生、陈冬梅、那些护工…所有与蜂巢相连的存在,他们的气息都消失了,湮灭在那场核心自爆的终极黑暗里。
只有周队长…
程雨晴艰难地回头,望向那片吞噬一切的巨坑和正在沉没的建筑废墟。烟尘弥漫,火光在深处明灭。没有他的身影。
一种冰冷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失去战友的悲凉,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她再也支撑不住,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
---
**第三节:沉默的印记**
刺耳的警笛声、消防车的轰鸣、人群的呼喊…各种嘈杂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毛玻璃传来。
程雨晴再次恢复一丝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颠簸的救护担架上。刺眼的车顶灯晃得她睁不开眼。氧气面罩扣在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药水味和胸腔的剧痛。耳边是医护人员急促的对话:
“…多处骨折,开放性血气胸,失血性休克…”
“…废墟里扒出来的,就她一个活口…”
“…真是奇迹…”
她疲惫地闭上眼。蜂后的尖啸,沉没的疗养院,周队长最后的吼声…如同褪色的噩梦碎片。只有指根烙印那持续不断的、细微的灼热感,提醒着一切并非虚幻。
混乱的抢救。手术。漫长的黑暗。
当她真正清醒,己是数周之后。单人病房,窗外是铅灰色的城市天空。空气里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一个穿着便装、神情严肃的陌生警官坐在床边。
“程雨晴女士?”警官出示了证件,“关于彼岸疗养院坍塌事故,有些情况需要向你核实。”
询问的过程漫长而公式化。警官的问题围绕着她如何进入疗养院、当晚发生了什么、是否见到其他人(特别是周队长)。程雨晴的回答虚弱而谨慎:值夜班被送过去,突然发生剧烈地震和爆炸,建筑塌陷,她被埋,昏迷前只记得混乱和黑暗。关于柳医生、蜂巢、自毁协议…所有超常的部分,都被她死死咽下。她太虚弱,也深知那些真相只会被当成精神创伤后的呓语。
警官记录着,眉头紧锁。最终,他合上笔记本,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透明证物袋,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袋子里,是一个染满干涸褐红色血迹的、边缘扭曲变形的金属胸牌。上面模糊的字迹依稀可辨:**“圣玛利亚妇产医院 | 程雨晴 | 注册护士”**。
“我们在清理疗养院主建筑外围废墟时发现的,”警官的声音低沉,“距离你被发现的位置不远。周明警官…没有找到。现场情况复杂,深层废墟…己经无法挖掘。”
程雨晴的目光凝固在那枚染血的胸牌上。周队长的脸,他砸下自毁按钮时的眼神,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胸腔的伤口传来一阵闷痛。她沉默着,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警官收起证物袋,留下一句“好好休息”,离开了病房。
寂静重新笼罩。程雨晴抬起打着点滴的右手,颤抖着抚向自己病号服下左胸的位置。厚厚的纱布下,是狰狞的伤口和…那圈永不熄灭的烙印。灼热感微弱却顽固。
一切都结束了吗?
那沉入地底的核心,真的彻底消亡了吗?
指根的灼热,仅仅是伤疤吗?
周队长…
疑问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劫后余生的心灵。她将脸埋进枕头,肩膀无声地耸动。
---
**终章:余烬**
三年后。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洒在市立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妇产科明亮的示教室里。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咖啡香气。一群穿着崭新白大褂的实习医生围在中央的标本展示台旁,聚精会神地听着带教老师讲解。
“…所以,胎盘组织的形态学观察,对于判断妊娠情况非常重要。大家看这个标本,”头发花白的李教授戴着老花镜,用镊子指向一个大型玻璃标本罐,“这是非常典型的足月胎盘,结构清晰,脐带附着点…”
玻璃罐里,淡黄色的福尔马林溶液中,悬浮着一块完整的、暗红色的胎盘组织。实习医生们凑近观察,发出细微的惊叹。
一个扎着马尾辫、眼神清澈的年轻女实习生站在最前面,看得格外认真。她叫林小雨,今年刚分配到妇产科。她的目光顺着李教授的镊子移动,仔细观察着胎盘的母体面、子体面…
突然,她的目光顿住了。
在胎盘组织靠近中央区域的边缘,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位置。那里的组织颜色似乎比周围略深一点点,呈现出一种极其淡薄的、近乎难以察觉的…**粉色**。而且,那淡粉色的区域,隐约勾勒出一个非常非常模糊的…**环形轮廓**。
就像…一个极其微小的、褪色的印记。
林小雨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下意识地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冰冷的玻璃罐壁。
“怎么了,小雨?发现什么了?”旁边的同学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林小雨首起身,摇摇头,对自己刚才的“错觉”感到好笑。可能是光线折射,或者一点微不足道的组织色素沉淀吧。
她将目光移开,继续听李教授的讲解。窗外的阳光温暖和煦,示教室里充满了年轻学子对医学未来的憧憬。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个巨大的玻璃标本罐底部,极其不起眼的标签角落,一行褪色的手写小字标注着标本来源:
**“圣玛利亚妇养院遗存 | 分类:待研究”**
玻璃罐内,福尔马林溶液微微晃动。那块胎盘组织在溶液中极其缓慢地沉浮。靠近中央边缘那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粉色环形印记,在穿透玻璃罐的阳光照射下,极其微弱地、仿佛错觉般地…**闪烁了一下**。
(http://www.i7xsw.com/book/exAUUn.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