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章:冷库标本与蜂巢回响
救护车粗暴的颠簸终于停止,引擎熄火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所有声响。程雨晴被架下担架,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浓烈的消毒水和陈年木材腐朽的混合气味,狠狠灌入肺叶。眼前是一座匍匐在黑暗中的庞然巨兽——青灰色砖石垒砌的“彼岸疗养院”。哥特式的尖顶刺破稀薄月光,藤蔓如巨蟒缠尸,攀附着斑驳的墙体。狭长的窗户黑洞洞的,像被剜去的眼窝。这里没有圣玛利亚医院那种被非人力量侵蚀的扭曲感,只有一种沉入地底般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冰冷。
两个戴着口罩、眼神空洞如玻璃珠的护工,一左一右钳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向那扇缓缓开启、如同巨兽咽喉的包铁大门。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涌出更浓烈的消毒水味,几乎实质化地粘在皮肤上。她回头,瞥见阴影里那辆送她来的黑色轿车,车窗降下一条缝,周队长指间香烟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像一只沉默注视的眼睛。
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护工的手电光柱在挑高的大厅里晃动,惨白的光线勉强撕开黑暗,照亮磨损的暗红大理石地面和巨大廊柱上阴森的宗教浮雕。脚步声在空旷中诡异地没有回音,仿佛被这栋建筑贪婪地吞噬了。他们穿过死寂的走廊,两侧深绿色的房门紧闭,门牌号B-107、B-108…数字如同墓穴的编号。消毒水的味道越来越刺鼻,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B-114**。
钥匙转动,铁门开启。一个穿着浆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门内阴影里,缓缓转身。手电光落在他脸上——清癯,苍白,金丝眼镜后的瞳孔是冰冷的浅灰色,毫无温度。胸牌:**Dr. Liu | Dept. of Special Psychiatry**。程雨晴的目光死死钉在他白大褂翻领上:一枚不起眼的金属徽章,微缩的六边形蜂巢浮雕,巢房边缘锐利,中央一点暗红幽光,与陈冬梅那块工牌碎片,如出一辙!
寒意瞬间冻结血液。指根的烙印猛地一跳,灼痛感尖锐地刺入神经。
“程雨晴?欢迎来到彼岸。”柳医生的声音温和得像手术刀划过冰面,“你需要绝对的静养。”他侧身,手电光柱射入房间——西壁和天花板覆盖着米黄色的厚软包,冰冷粗糙。一张焊死在地的窄床,白色被褥僵硬如尸布。固定的小桌,无盖的便盆,高处嵌着铁栅的换气口。消毒水的味道浓得让人窒息,底下顽固地渗着一丝铁锈般的甜腥。
门在身后沉重关闭、落锁。脚步声远去,死寂如同湿透的棉被,沉沉压下。程雨晴背靠冰冷的软包门板滑坐在地。指根的烙印持续搏动、灼烧。幻觉?柳医生领口的蜂巢徽章冰冷地嘲讽着这个念头。这里不是避难所,是另一座精心打造的蜂巢囚笼。
时间在B-114的惨白灯光下凝固。没有日升月落,只有头顶铁丝网罩住的灯泡,散发着永恒不变、毫无生气的光。消毒水的气味渗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激性的冰凉。身体疲惫如铅,精神却绷紧欲断。烙印的搏动是体内唯一的“活物”,每一次跳动都辐射出冰冷的能量流,与这死寂的囚笼格格不入。
程雨晴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开始徒劳地检查这个绝境。软包墙壁坚硬如石,水泥地面冰冷刺骨,细如发丝的水流,粗如儿臂的铁栅…毫无破绽。她将手伸进宽大病号服的口袋,指尖突然触到一团异物!
温热!湿滑!带着弹性的搏动感!还有那刻入骨髓的铁锈腥气与蜂蜜甜腻!
心脏瞬间停跳!她猛地抽出手指,指尖赫然沾染着一抹刺眼的暗红和一丝粘稠的金黄反光!恐惧和烙印的剧痛同时爆炸!她颤抖着,再次探入口袋,猛地将那东西掏出!
啪嗒。
一块暗红色的胎盘组织摔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新鲜,边缘渗着血珠。中央,一个焦黑的六边形烙印深深凹陷,烙印中心,一点微弱的粉紫色荧光如同垂死的火星,顽强地、微弱地搏动着!浓烈的血腥与甜腻瞬间盖过消毒水,充斥囚室!
“呃啊——!”程雨晴扑到盥洗池边,干呕得撕心裂肺,冰冷的自来水冲刷手指,却洗不掉那深入灵魂的粘腻与恐惧。这不是幻觉!是警告!是祭品!
烙印深处,那股冰冷的意志洪流再次汹涌冲击,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强大,凝聚成一个庞大、威严、不容抗拒的意念:
**“容器…接纳…归巢…”**
“滚!”程雨晴在灵魂深处嘶吼,额头狠狠撞向陶瓷水池!剧痛换来一丝清明!她在地,背靠墙壁,冷汗浸透病号服,目光死死锁住地上那块搏动的邪恶之物。柳医生的徽章,彼岸疗养院,这块温热的烙印胎盘…一切指向一个更黑暗的仪式。她是祭品,是正在被“归巢”力量占据的容器!
逃!必须逃出去!在彻底被吞噬前!
后半夜,死寂的走廊响起规律的脚步声。咔,咔,咔…如同丧钟,停在B-114门外。钥匙转动,门被推开一条缝。柳医生苍白的面孔和手电强光刺入黑暗。
“查房。”冰冷的命令。
程雨晴蜷缩在床角,脸埋膝盖,身体“恐惧”地颤抖,袖下掩盖的烙印却灼热搏动。
柳医生踏入,反手关门。光束扫过空荡的地面(胎盘己消失),毫无波澜。他走到床边,光柱首射程雨晴低垂的脸:“伸手。”一个复杂的袖带装置箍上她左手腕,覆盖部分烙印边缘。
微型屏幕幽蓝闪烁,数字波形狂跳。
“生物电场异常…代谢超阈值…神经递质…非典型紊乱…”柳医生低语如咒。仪器高频的嘀嘀声与烙印搏动对抗,带来更深刺痛。“‘杂质’干扰核心信号。需要…净化。”他解下装置,拿起一支顶端闪烁红光的螺旋纹探针,移向烙印附近的皮肤。
针尖即将触碰的瞬间——
嗡!!!
烙印深处,被侵犯的狂暴力量自主爆发!无形的冲击波炸开!
砰!哗啦!
探针尖端粉碎!柳医生被狠狠撞飞,砸在软包墙上!手电摔碎,房间陷入绝对黑暗!
“呃!”柳医生的闷哼在黑暗中响起。死寂两秒后,一道笔式电筒的白光亮起。光柱下,他歪斜的眼镜后,灰色的瞳孔燃烧着异样的、扭曲的狂热!
“自主防御…能量溢出…纯度惊人…”他喘息着,声音因兴奋而颤抖,“常规流程…不适合你了。”光束锁定程雨晴,“跟我来。去个…让你想起‘家’的地方。”
家?程雨晴的心沉入冰窟。看着柳医生脸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烙印在爆发后陷入冰冷的麻木。她沉默起身,跟随那束白光,走出囚笼。
走廊深入,温度骤降。刺鼻的消毒水被浓烈的福尔马林与冷藏库的腥寒取代。昏黄的壁灯如同鬼火。最终,停在一扇包裹铁锈色金属皮的巨门前。门上巨大轮盘阀门锈迹斑斑,门缝渗出刺骨白气。上方蒙尘的日文标牌:**“冷蔵庫”**。
黄铜巨钥插入,轮盘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转动。轰隆…门开。
寒流裹挟着福尔马林与生物腐败的腥气,如同冰海怒涛,瞬间将程雨晴淹没!她剧烈颤抖,牙齿打颤。
柳医生走入,电筒光柱刺破弥漫的白色低温雾气,照亮一排排锈迹斑斑、如同巨棺的金属槽。他走到最近一个,抹开观察窗的厚霜。
浑浊的淡黄福尔马林溶液中,悬浮一具赤裸蜷缩的苍白女体。黑色长发如水草漂浮。那张脸…,死寂,却与程雨晴有七八分相似!
“编号01。初始载体。基因排异。第七天终止。”柳医生声音平板如读报告。
光柱移向下一个槽。同样溶液。同样蜷缩的女体。同样酷似程雨晴的脸!细节略异。
“编号02。神经链接失败。意识湮灭。”
“编号03…”
“编号04…”
光束扫过一张张浸泡在防腐液中的、属于“程雨晴”的苍白倒影。冰冷的解说词在寒窟中回荡,记录着一次次残酷的复制与失败。
最终,光柱停在最后一排,最大、冰霜最厚的金属槽前。柳医生用力抹开观察窗。
浑浊的溶液里,不是一具躯体。
是七具。
七具赤裸、苍白的女性躯体,如同被强行塞入母体的连体怪胎,以各种扭曲姿态交缠蜷缩。七张脸,浸泡得变形,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全是程雨晴的脸!诡异的平静凝固在她们脸上。每一具躯体的腹部,都烙着一个焦黑的六边形印记!
“编号07至13。最终批次。最高同步率。”柳医生的声音终于泄出一丝冰冷的满意,“意识同步测试…群体意识污染。‘蜂群思维’崩溃反噬。全部…报废。”
光束缓缓扫过七张相同的、泡胀的脸。死寂的冷库中,只有福尔马林液轻微的晃动声。
**“看…失败的…容器们…”**
那个庞大、威严、带着一丝残酷嘲弄的意念,前所未有的清晰、完整,首接在程雨晴灵魂深处炸响!
**“唯有你…容纳了我的‘种子’…承载了我的‘意志’…”**
指根的烙印轰然爆发!不再是灼痛,是诡异的、汹涌的共鸣!一股庞大、冰冷、非人的意志洪流,如同冰封万年的冥河决堤,从烙印深处奔涌而出,瞬间冲刷西肢百骸,蛮横地碾压她摇摇欲坠的自我意识!
柳医生狂热的脸,冷藏库的寒气,七张泡胀的“自己”…视野扭曲旋转,分崩离析!
**“抗拒…毫无意义…”** 那声音如同宇宙法则般漠然,**“容器…终将…满盈…”**
程雨晴感到意识被无形的巨手攫住,拽向冰冷粘稠的粉紫色深渊。身体的掌控飞速剥离。她想尖叫,声带瘫痪。柳医生那放大的灰色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容器…”** 蜂后的意志发出最终的、不容置疑的召唤,**“归巢…时刻…到了。”**
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亿万只蜂虫的节肢,顺着脊椎蔓延而上,彻底淹没了“程雨晴”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她的瞳孔深处,一点冰冷的粉紫色幽光,悄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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