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玄曜缓缓从蒲团之上站起身。
他手中的“贺拔浑”刀，刀尖斜斜地指向冰冷的青石地面。
一滴又一滴殷红而粘稠的鲜血，正顺着那锋利无匹的刀锋，缓缓滑落。
鲜血滴落在地面上，迅速晕开，形成一朵又一朵妖冶而诡异的血色梅花。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与佛堂内原本缭绕的檀香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诡异味道。
他的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不带一丝一毫属于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从九幽地狱中走出的少年杀神。
“现在，轮到你了。”
石玄曜的声音，平静而冷漠，如同数九寒冬里自西伯利亚刮来的凛冽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说出你知道的一切，关于‘贺拔浑’，关于黑风谷那场伏杀，关于凌肃之你……究竟是如何与这个组织勾结上的。”
“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让你死得不那么难看。”
凌肃之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顺着他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
他看着石玄曜那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感受着从那柄古刀之上传来的、如有实质的森然杀气，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是没有见过杀人，他自己手上就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
他也曾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
但，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感到如此的无力，如此的绝望！
眼前这个少年，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恶鬼！
“你……你不能杀我！”
凌肃之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扭曲，他色厉内荏地嘶吼道：“我乃朝廷钦命的沧海郡都尉！正三品大员！你若杀了我，便是公然谋反！朝廷定然不会放过你！石家坞堡上下，也必将为你陪葬！鸡犬不留！”
他试图用朝廷的威严，来恫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石玄曜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带着无尽嘲讽的冷笑。
“朝廷命官？”
他缓步向前，每一步踏出，都像是踩在凌肃之的心脏之上，让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凌都尉，你莫不是忘了，就在方才，是谁，带着三百精骑，打着‘清剿南楚奸细’的幌子，悍然强攻我石家坞堡？”
“又是谁，想要在这佛堂之内，将我这个所谓的‘南楚奸细余孽’，以及我那年迈的祖父，一并灭口？”
“如今，技不如人，便想着用朝廷的虎皮来吓唬我？”
石玄曜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如刀！
“凌肃之，你当我石玄曜，是三岁孩童吗？！”
凌肃之被他这番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的确，他今日前来，本就是抱着灭口的心思。成王败寇，本就是这乱世之中颠扑不破的真理。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败，而且败得如此之快，如此的彻底！
“你……你究竟想要知道什么？”
凌肃之的声音，终于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他知道，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的威胁与恫吓，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祈祷坞堡外的援兵能够攻破坞堡的防御，冲进来救他。或者，满足这个少年的部分要求，换取一线生机。
“很简单。”
石玄曜手中的“贺拔浑”刀，刀尖微微抬起，指向凌肃之的眉心。冰冷的刀锋之上，散发出的森然寒气，让凌肃之眉心处的皮肤都感到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第一，告诉我，‘贺拔浑’组织在沧海郡，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些人？他们的据点在哪里？你们是如何传递消息的？”
“第二，黑风谷伏杀我的命令，究竟是谁下达的？是你们组织内部更高层的人物，还是……另有其人？”
“第三，你们组织，究竟想要做什么？仅仅是为了复辟所谓的鲜卑旧制，还是……有着更大的图谋？”
石玄曜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凌肃之的心头。
凌肃之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这些问题，每一个都牵扯到“贺拔浑”组织的核心机密！一旦泄露出去，不仅他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整个组织在北境经营多年的势力，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凌肃之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只是奉命行事！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试图用这种强硬的态度，来博取一线生机。
“是吗？”
石玄曜的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寒芒。
“看来，凌都尉还是没有认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只好……亲自来‘取’了。”
话音未落，石玄曜手腕猛地一抖！
“咻！”
一道凄厉的破空声响起！
那柄“贺拔浑”刀，如同毒龙出渊，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色流光，闪电般刺向凌肃之的右肩！
“啊——！！！”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骤然响彻整个佛堂！
凌肃之只觉得右肩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整条手臂都被人硬生生地撕扯了下来！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右肩琵琶骨，己经被那柄锋利的长刀径首洞穿！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向外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你……你这个魔鬼！”
凌肃之痛得浑身剧烈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滚而下，他用仅存的左手死死捂住伤口，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变得扭曲变形。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在死亡的恐惧和难以忍受的剧痛面前，他所谓的忠诚与坚持，瞬间土崩瓦解！
石玄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冰冷依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缓缓抽出长刀，带出一蓬更加汹涌的血雨。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再敢有半句虚言，下一刀，便是你的左肩。”
“然后，是你的双腿。”
“我会让你在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之中，慢慢地流干最后一滴血。”
石玄曜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那话语之中蕴含的酷烈与残忍，却让凌肃之这样的枭狠之辈，也感到不寒而栗！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少年，绝对说得出，也绝对做得到！
“我说……”
凌肃之的声音，如同蚊蚋般细微，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贺拔浑”组织的一切，以及黑风谷伏杀的内幕，一点一点地吐露出来……
佛堂之外，喊杀声依旧震天。
羯鼓的轰鸣，如同催命的战歌，在暗夜中回荡不休。
而佛堂之内，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少年，手持滴血的长刀，静静地聆听着一个濒死之人的最后忏悔。
那尊鎏金的佛像，依旧面带悲悯地注视着这一切。
只是那被鲜血染红的佛身，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愈发诡异，也愈发……令人心悸。
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这血色的佛光之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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