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这枚虎符，真的是从黑风谷的敌人手中遗落。
那么凌肃之如此紧张地寻找，便合情合理了。
但这又与他之前的猜测相悖。
他总觉得，这枚虎符的来历，绝非那么简单。
“还有一件事，将军。”
张穆之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孔庆之将军，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了一封密信。”
孔庆之，北魏边防军将领，雁门关守将。
此人是祖父石弘渊的故交，为人忠诚干练。
深谙边军事务，也是石家在朝中为数不多的，可以信赖的力量之一。
“密信中说，最近北境六镇，似乎有些不太平。”
“一些鲜卑旧贵，对朝廷推行的汉化改革。”
“以及削减他们兵权和俸禄的政令，心怀不满。”
“私下里串联勾结，蠢蠢欲动，似乎想要搞出什么大乱子。”
“孔将军察觉到，似乎有一股神秘势力。”
“正在暗中煽风点火，企图挑起六镇的兵变，动摇国本！”
“那股神秘势力的行事风格，与黑风谷中伏击我们的敌人，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们也打着一些古怪的旗号，行事狠辣，不留活口！”
六镇兵变！神秘势力！
石玄曜的心，猛地一沉！
北魏立国以来，六镇边军一首是拱卫北疆。
抵御柔然等游牧民族入侵的中流砥柱。
这些边军将士，多为鲜卑旧部，骁勇善战。
但也因此自成体系，骄兵悍将屡见不鲜。
孝文帝推行汉化改革，迁都洛阳。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民族融合和国家发展。
但也触动了许多鲜卑旧贵的利益。
使得他们与汉化朝廷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
如果真有神秘势力在暗中挑唆，引爆六镇这个火药桶。
后果不堪设想！
那将是一场席卷整个北魏的滔天巨浪！
而这股神秘势力……
石玄曜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面绣着狰狞玄鸟的黑色大纛！
“贺拔浑”！“玄鸟”！
难道，他们的图谋，并不仅仅是针对他石玄曜。
针对小小的沧海郡？
他们的目标，是整个北魏天下！
这个认知，让石玄曜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一首以为，黑风谷的伏击。
只是凌肃之勾结外部势力，对自己进行的一次定点清除。
现在看来，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石玄曜，以及他麾下的石家义从。
很可能只是对方庞大棋局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甚至，是一颗弃子！
“孔将军在信中还提到，”
张穆之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他在追查那股神秘势力时，曾截获到一些残缺的情报。”
“似乎……似乎与南楚有所关联！”
南楚！
石玄曜的瞳孔，再次猛地一缩！
如果说，“贺拔浑”和“玄鸟”这些北魏内部的叛乱组织。
己经足够让他感到棘手。
那么，南楚的介入，则让整个局势。
变得更加波谲云诡，凶险万分！
北魏与南楚，隔江对峙，多年来战事不断，互有胜负。
两国之间，不仅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在暗地里的渗透与谍战，也从未停歇。
南楚的“典签”，北魏的秘卫。
如同两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
时刻准备着给对方致命一击。
如果“玄鸟”组织，真的与南楚勾结在了一起……
那便意味着，一场足以颠覆北魏。
甚至改变整个天下格局的巨大阴谋。
正在暗流汹涌之中，悄然酝酿！
石玄曜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
如同泰山压顶般，向他袭来。
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原以为，自己要面对的，只是凌肃之的追杀。
以及为兄弟们复仇。
现在看来，他所卷入的，是一个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庞大。
更加恐怖的漩涡！
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我知道了。”
石玄曜深吸一口气。
胸腔内的空气仿佛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恢复了冷静。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而坚定。
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
无论敌人有多么强大，阴谋有多么深沉。
他都不会退缩。
他紧了紧手中的虎符。
那股源自“摇光星”的微弱暖流。
依旧在稳定地输出着力量。
让他混乱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晰。
“穆之，传令下去。”
石玄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坞堡之内，所有义从，加强戒备，严阵以待！”
“特别是针对凌肃之可能采取的突袭，务必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不希望黑风谷的事情，在坞堡重演！”
“另外，派人密切关注郡城和北境六镇的动向。”
“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是！将军！”
张穆之精神一振，大声应道。
声音中充满了决绝。
他能感觉到，自家将军虽然身受重伤。
但那股潜藏在骨子里的狼性与斗志。
非但没有丝毫消减。
反而因为这场生死劫难，变得更加凌厉，更加骇人！
仿佛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兵，即将饮血！
“还有，”
石玄曜的目光，望向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
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想办法，帮我查一查，关于‘玉牒’和‘玄鸟’的线索。”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查清楚！”
他知道，这很难。
“玉牒”牵扯皇室秘辛，“玄鸟”更是神秘莫测。
如同隐藏在深渊中的巨兽。
但，这是养母用生命留下的线索。
他必须追查到底！
张穆之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
不明白将军为何要突然调查这两样看似毫不相干的东西。
但他没有多问。
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属下遵命！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为将军查个水落石出！”
待张穆之退下之后，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石玄曜缓缓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简陋的木窗。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潮湿的寒意，扑面而来。
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也吹散了些许心中的燥郁。
他仰头望向夜空。
乌云密布，遮蔽了星月。
只有几颗最明亮的星辰，在云层的缝隙中。
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绝望中的希望。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北方。
那里，是北斗七星闪耀的方位。
也是，养母郝兰若曾经无数次指给他看的。
“摇光星”所在的方向。
“潜龙在渊，静待玄鸟……”
“玉牒为证，血脉归元……”
石玄曜在心中，默默念诵着这十六个字。
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他知道，一场决定生死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他，石玄曜。
作为这盘棋局中一颗刚刚苏醒的棋子。
将如何在这波谲云诡的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揭开所有的迷雾，最终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如同寒夜中的弯刀。
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等着……”
他在心中，再次默念出那两个字。
这一次，他的声音。
不再仅仅是濒死野兽的咆哮。
更带着一股九死不悔的决绝。
与一种潜龙在渊、静待风云的从容与锋芒！
他，石玄曜，绝不会任人摆布！
他要亲手，撕开这笼罩在天地间的黑幕！
他要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血债血偿！
他要让“沧海血刃”的威名，重耀于世！
而这一切，都将从这枚神秘的虎符。
从这颗指引方向的“摇光星”，开始！
狼烟，己在暗中升起。
杀机，己在悄然重临！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石玄曜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仿佛要将整个黑夜都捏在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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