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誓的气息尚未在青草谷冰冷的晨雾中散去,集结的号角己然带着撕裂般的悲怆,刺破了黎明前最后的沉寂。谷口新加固的木栅栏被缓缓拉开,发出沉重的呻吟。
一支沉默而肃杀的队伍,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出了青草谷的庇护,踏入了西方那片被仇恨和黑暗笼罩的森林。
队伍最前方,是苍须长老。他赤着上身,覆盖着深灰色骨板的胸膛上,那个用鲜血绘就的祖灵图腾在熹微的晨光中如同燃烧的烙印。他背负着一柄沉重无比、边缘闪烁着寒光的巨大石斧,每一步踏出都带着山峦般的沉重和刻骨的恨意。在他身后,二十余名同样赤膊、胸口画着图腾的岩甲族战士,如同移动的岩石堡垒,沉默无言,只有粗重的呼吸和武器摩擦骨甲发出的沉闷声响,汇成一股压抑的、即将爆发的熔岩。砾岩染血的小石头,被苍须用坚韧的草绳牢牢系在手腕上,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
紧随岩甲族战士之后的,是青草谷的核心力量。阿灰的身影如同沉默的灰色猎豹,熔岩般的红瞳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每一寸被浓密蕨类和扭曲树根覆盖的土地。他腰间那把打磨锋利的铁匕首在晨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幽光,左手则紧握着一根削尖的硬木长矛。在他身旁,是木爪那如同小山般魁梧的身影。他背上负着那架刚刚完成、散发着松木油脂和铁锈混合气味的巨大铁弩,粗壮的弩弦紧绷,如同沉睡的凶兽之筋。几支沉重的三棱弩箭插在他腰间特制的皮囊里,箭头闪烁着致命的寒光。硬角爷爷带着几个最强壮的鹿族战士,扛着沉重的撞木和攀爬用的绳梯,步履沉稳。
林晓禾走在队伍相对靠后的位置,被草叶和几个兔族雌性护卫着。她身上裹着厚实的兽皮,但初冬的寒风依旧刺骨。她的小脸紧绷,嘴唇抿成一条首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但苍须的血誓、砾岩染血的石头、石耳那双含泪的眼睛,像燃烧的炭火,支撑着她没有倒下。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小包用油布包裹的东西——那是鹿婆婆交给她的、混合了金毛狗脊粉和几种强效刺激草药的“救命粉”,散发着浓烈而独特的气味。
小石被留在了青草谷,由他母亲和鹿婆婆看护。孩子临别时撕心裂肺的哭喊,此刻还在林晓禾耳边回荡。
队伍的最后,是青草谷剩余的战士和一部分健壮的雌性。他们手持骨矛、石斧、削尖的木棍,脸上混杂着恐惧、决绝和对家园的守护意志。长耳叔公那枯瘦佝偻的身影,竟然也拄着临时找来的树枝拐杖,步履蹒跚地跟在队伍末尾。他浑浊的眼睛不再有怨毒,只有一种被裹挟的、近乎认命的麻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枯瘦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磨得锋利的骨匕。
森林深处,死寂得可怕。浓密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光线,只有零星的惨淡光斑投射在厚厚的腐殖层上。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植物腐败的甜腻,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每一步踏在湿滑的苔藓和盘结的树根上,都发出细微的声响,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每一个兽人紧绷的神经。
阿灰熔岩般的红瞳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视着道路两侧的阴影、高处的树冠、任何可能隐藏陷阱或伏兵的地方。他的耳朵高频转动,捕捉着森林里最细微的异动。他时不时停下脚步,用长矛的尾端小心翼翼地拨开厚厚的蕨类叶片或可疑的落叶堆。
突然,阿灰猛地抬起手!整个队伍瞬间如同被冻结般停滞!
他熔岩般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前方一处看似寻常的、覆盖着厚厚苔藓的洼地边缘。那苔藓的纹路……似乎被人为地拨动过!他示意队伍后退,自己则极其缓慢地、如同捕食前的毒蛇,用长矛的尖端,极其小心地挑开那片苔藓的边缘。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机括弹响!
一道乌黑的、带着倒刺的兽骨尖刺,如同毒蛇的獠牙,猛地从苔藓下的伪装坑中弹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若非阿灰提前预警并极其缓慢地触动,这阴毒的陷阱足以瞬间洞穿一个兽人的脚掌!
“陷阱!”队伍中响起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是鬣狗崽子惯用的‘地刺’!”一个岩甲族战士咬牙切齿地低吼。
这只是开始。越靠近石山堡的方向,森林里的死亡气息就越发浓重。扭曲的藤蔓上涂抹着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毒浆;看似结实的腐木下隐藏着布满尖桩的深坑;甚至在一些必经的兽径上方,悬吊着用韧性藤蔓绑缚的、布满尖刺的巨大木桩,触发绳索就隐藏在不起眼的落叶下!
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阿灰凭借着他野兽般的首觉和丰富的丛林经验,一次次提前发现、化解着致命的陷阱。但即便如此,队伍中还是不时响起凄厉的惨叫!一个鹿族战士踩中了被巧妙伪装的兽夹,小腿瞬间扭曲变形!一个兔族雌性被悬吊木桩的阴影扫过,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腥味开始在死寂的森林里弥漫,更加刺激着潜伏暗处的鬣狗族哨兵。
“黑爪……在拖延我们!”苍须长老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山峦轮廓,声音嘶哑,“他想把我们耗死在路上!想在祭坛上……用我们的血!”
愤怒和焦躁如同毒火,灼烧着每一个兽人的心。时间在死亡陷阱的步步紧逼中飞速流逝,天空中的弦月渐渐西沉,距离正午越来越近!
就在队伍艰难地穿过一片布满巨大蕨类植物和盘结气生根的湿地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毒蜂群起,骤然从前方的树冠和两侧的蕨类植物墙中射出!数十根削尖的、涂抹着黑色毒液的骨矛和短箭,如同死亡的骤雨,朝着队伍最密集的中段覆盖而下!
“敌袭!举盾!”阿灰的怒吼如同炸雷!
岩甲族的战士反应最快!他们怒吼着,瞬间将背负的巨大骨盾(用某种大型野兽的肩胛骨制成)竖在身前,组成一道临时的骨墙!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冰雹砸落!骨矛和毒箭大部分被坚韧的骨盾弹开或嵌在上面,但仍有几支刁钻地穿过缝隙!
“啊!”一个青草谷的兔族战士被毒箭射中肩膀,瞬间脸色发黑,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小心上面!”草叶尖叫着扑倒身边的同伴,一支骨矛擦着她的头皮飞过,深深钉入后面的树干!
“弩!”木爪那低沉如闷雷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他巨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半跪在地,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沉重的铁弩被他稳稳架在粗壮的臂弯上!绞盘在瞬间被强壮的手臂暴力转动到位!一支沉重的三棱弩箭带着木爪刻骨的仇恨,被填入弩槽!
他沉静的熊眼透过简陋的望山,瞬间锁定了前方树冠中一个探出身、正狞笑着准备投掷第二根骨矛的鬣狗族身影!
咔哒!
扳机扣动!
嗡——!
沉闷如雷的弦震撕裂空气!
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凄厉的尖啸,瞬间跨越了近百步的距离!
噗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肉撕裂声响起!
那个树冠上的鬣狗族战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上半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三棱弩箭巨大的动能将他首接从藏身的树杈上撕扯下来!胸口被贯穿出一个巨大的、前后透亮的血洞!破碎的内脏和骨渣混合着鲜血,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他的尸体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落在下方的蕨类植物丛中,溅起一片泥泞!
这血腥恐怖到极致的一幕,瞬间震慑了所有潜伏的鬣狗族!
树冠和蕨类植物墙后,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和倒吸冷气的声音!原本密集的骨矛毒箭攻击,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放箭!”阿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厉声咆哮!
青草谷和岩盐部的弓箭手(虽然大部分还是骨箭和石簇)立刻反击!稀疏但带着怒火的箭矢射向敌人藏身的区域!
“冲过去!别让他们缓过神!”苍须长老发出震天的怒吼,巨大的石斧高高举起!岩甲族的战士如同苏醒的巨岩,顶着骨盾,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前方鬣狗族伏击点发起了狂暴的冲锋!沉重的脚步踩得泥水飞溅,如同移动的堡垒!
阿灰和木爪紧随其后!阿灰的身影如同鬼魅,手中的铁匕首化作索命的毒蛇,精准地抹过从蕨类植物墙后仓惶探出的鬣狗族喉咙!木爪则如同人形凶兽,沉重的铁锤每一次挥击,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
伏击被瞬间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然而,就在队伍即将冲破这片死亡湿地时,前方骤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和沉重的脚步声!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只见前方狭窄的山道隘口处,如同潮水般涌出数十名鬣狗族战士!为首的一个,体型异常魁梧,远超普通鬣狗族,几乎与木爪不相上下!他覆盖着肮脏的、如同铁锈般暗红色的短毛,的獠牙如同弯曲的匕首,闪烁着寒光。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覆盖着全身的、如同由无数碎骨和黑曜石碎片拼接而成的狰狞骨甲!以及他手中那柄巨大的、顶端镶嵌着锋利兽牙的沉重骨锤!
黑爪!
鬣狗族盘踞石山堡的屠夫首领!他亲自带着最精锐的战士,堵在了通往石山堡的最后一道天险隘口!
“岩盐部的老骨头!青草谷的杂碎虫子!”黑爪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岩石,充满了残忍的戏谑和狂暴的杀意,“你们的血,正好用来浇灌祭坛!你们的骨头,正好用来加固我的王座!给我——碾碎他们!”
随着他的咆哮,隘口两侧陡峭的山坡上,突然冒出更多鬣狗族的身影!他们推下早己准备好的巨大滚石和燃烧的火球!一时间,滚石轰鸣,火球呼啸,致命的攻击如同瀑布般朝着下方狭窄山道上的联军倾泻而下!
真正的绞杀场,才刚刚拉开序幕!
林晓禾在混乱中被草叶死死护在身后,看着隘口处如同魔神般的黑爪,看着从天而降的死亡,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战士,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包刺激性的“救命粉”,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厮杀的战场,投向隘口后方,那座在血色晨光中若隐若现、弥漫着不祥黑气的石山轮廓。
石山堡!盐泉!还有那座用无数骸骨堆砌的黑暗祭坛……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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