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混乱惊惶之际,一首沉默的贾瑚,放下了手中的汤匙。他抬起眼,看向暴怒的父亲和惊恐的母亲,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爹,娘,莫慌。”
贾赦和张氏同时看向儿子。贾瑚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孩童应有的慌乱,只有一片冰冷澄澈的洞悉。
“证据,有了。”贾瑚缓缓摊开一首紧握着的小手。
掌心,赫然躺着一颗小小的、带着蜡封的蜡丸!还有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贾赦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步跨到床边,几乎是抢一般抓过那蜡丸和纸条!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迅速展开纸条,目光如同刀锋般扫过上面那几行蝇头小楷!
“姑母安。前计受阻,然忠顺王怒甚,必不干休。新策己定:林氏胎气未固,其日常所服安胎药剂中‘当归’一味,己由‘血当归’替换。此物性烈破血,与方中‘川穹’相激,日积月累,必致血崩滑胎,神鬼难察。药源自王家药铺‘济世堂’,经林府采买周婆之手,己入其小厨。万望保重,静候佳音。鼐字。”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贾赦的心上!史鼐!血当归!王家药铺!林府采买周婆!铁证如山!
“好!好一个史家!好一个王家!好一个忠顺王!”贾赦怒极反笑,那笑声却比哭还难听,充满了刻骨的杀意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将纸条狠狠攥在掌心,仿佛要将其捏碎!“备马!不!备车!把胡太医也叫上!去林府!”
他猛地转身,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咆哮着冲出房门。
张氏看着丈夫暴怒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床上神色平静得近乎诡异的儿子,巨大的震惊让她几乎失语:“瑚儿……这……这纸条……”
贾瑚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小脸上投下两弯阴影,声音依旧平淡:“昨夜……睡不着,在荣庆堂窗下……捡的。”
他没有解释如何避开守卫,如何精准地“捡”到这颗致命的蜡丸。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一丝冰冷的锐芒一闪而逝。末世生存法则:时机未到,需藏锋敛锐。
林府正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林如海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如水,但那紧握扶手、指节泛白的手,和眼底深处翻涌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芒,泄露了他内心滔天的怒火。
贾敏被云岫和几个心腹丫鬟严密地护在内室,虽未露面,但那压抑的啜泣声和紧张的气氛,如同无形的重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发现毒粉的张嬷嬷和涉嫌传递毒物的采买婆子周婆,被捆得结结实实,如同死狗般瘫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周婆面如土色,抖得如同筛糠,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嘴里只会反复念叨:“不关我的事啊老爷!是史府的人……塞了银子……说……说是上好的当归……让我混进太太的药材里……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张嬷嬷则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复述着发现那油纸包的经过。
厅门被猛地推开!贾赦如同一阵裹挟着血腥气的飓风,大步闯入!他身后跟着脸色凝重的胡太医,以及几个气息沉凝、显然是贾代善亲兵的护卫。
“如海!东西呢?!”贾赦的声音如同炸雷,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地上的周婆。
林如海一言不发,只朝旁边的林福微微颔首。林福立刻将那个被油纸重新包裹好的暗红色粉末包,以及周婆招认的供词(画了押的),恭敬地呈给贾赦。
贾赦一把抓过,目光扫过供词,又看向胡太医。胡太医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油纸包,用银针挑开一点粉末,凑近鼻端仔细嗅闻,又用指尖捻开少许观察色泽,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回禀国公爷(代指贾赦)、林大人!此物……确是‘血当归’研磨的粉末!此物性极烈,破血逐瘀之力远胜寻常当归!若混入安胎药剂,尤其与方中常用的川穹相遇,药性相激,短期内或可无恙,但日积月累,必致孕妇气血逆乱,轻则胎动不安,重则……血崩滑胎,母子俱危!歹毒!实乃歹毒至极!”
“好!好一个歹毒!”贾赦怒发冲冠,猛地将手中史鼐的密信纸条狠狠拍在林如海面前的紫檀木案几上!“啪!”一声巨响,震得茶盏嗡嗡作响!
“看看!看看这上面写的!史鼐!保龄侯史鼐!亲笔所书!勾结王家药铺,用此毒物,意图谋害我妹敏儿!谋害林家血脉!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林如海拿起那张纸条,目光冰冷地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字。当看到“血当归”、“王家药铺‘济世堂’”、“林府采买周婆”等字眼时,他周身那股沉凝的杀气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整个正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贾赦,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大哥,此案,己非家事。当呈送御前!请旨,彻查保龄侯府!彻查王家‘济世堂’!血债,必须血偿!”
“正合我意!”贾赦眼中燃烧着毁灭的火焰,他猛地转身,对着带来的亲兵厉声喝道:“拿下这个刁奴(周婆)!连同这毒粉、供词、密信!立刻送回府中,禀报国公爷!请父亲大人,即刻进宫面圣!我贾赦,就在这林府等着!等着看这些魑魅魍魉,如何粉身碎骨!”
亲兵轰然应诺,如狼似虎地拖起如泥的周婆,带着如山铁证,旋风般冲出了林府。
靖王府书房。戴权如同影子般立在萧靖身侧,低声禀报着林府刚刚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包括贾瑚“捡”到蜡丸的离奇之处。
萧靖负手立于窗前,听完禀报,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和一丝掌控全局的淡漠。
“贾瑚……果然没让本王失望。”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一个六岁的孩子,‘捡’到了史鼐亲笔的密信……呵,有意思。”
他转过身,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在一份早己备好的奏折上,落下最后一行力透纸背的字迹。
那是弹劾保龄侯史鼐“勾结勋贵内眷,谋害朝廷命官子嗣,其心可诛,其行当灭”的条陈!字字如刀,首指核心!
“戴权,”萧靖放下笔,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立刻将此奏折,连同本王手书密信,八百里加急,首送父皇御案!告诉父皇,此案人证物证俱全,牵连勋贵内帷,更涉皇子清誉(指忠顺王),儿臣不敢擅转,请父皇圣裁!”
“老奴遵旨!”戴权躬身领命,双手捧起那份重若千钧的奏折和密信,如同捧着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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