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戴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林府那边……有动静了。”
萧靖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顿住，抬眸，眼神锐利如电：“说。”
“半个时辰前，荣国府那个叫鸳鸯的大丫鬟，乔装改扮，潜入了林府后巷。”戴权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字字惊心，“她将一包东西，丢进了林府小厨房堆放引火松针的角落。我们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萧靖眼中寒芒暴涨！鸳鸯？史太君的心腹！林府小厨房？贾敏的安胎药！史家……王家……果然还是将毒手伸向了贾敏腹中的孩子！其心之毒，令人发指！
“东西呢？”萧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按主子吩咐，未惊动。只等……”
“继续盯着！林府内，尤其是贾敏的饮食汤药，加派人手，务必确保万无一失！但不要打草惊蛇。”萧靖打断他，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荣国府那边，贾瑚那孩子……今夜可有异动？”
戴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回道：“暗卫回报，瑚哥儿……子时初刻，曾独自离房，潜行至荣庆堂附近，停留约一刻钟后返回。身法……极其诡异精妙，不似孩童，倒像是……经年的暗卫。他离开后，荣庆堂角窗下，少了一颗蜡丸。” 他将暗卫描述的贾瑚潜行路线和动作细节，尽可能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萧靖静静地听着，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独自夜行？精妙潜行？取走蜡丸？一个六岁的孩子？死而复生后，竟展现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能力？这己绝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以解释！
前世，贾瑚早夭，绝无此能！这变数……比他预想的还要大！还要……有趣！
他踱步到窗前，推开一丝缝隙。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卷入，吹动他额前的几缕发丝。
他望着外面沉沉如墨的夜色，深邃的眸子里，映照着跳动的烛火，也映照着那盘错综复杂、杀机西伏的棋局。
史家、王家、忠顺王是明面上的棋子，父皇是执棋者，而他萧靖……是重生的棋手。
如今，棋盘上又多了一颗谁也无法预料轨迹的、小小的、却可能掀翻全局的——变子！
“传令，”萧靖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冷冽，“荣国府东跨院，加派一组‘影卫’，只做外围警戒，非生死攸关，不得干预贾瑚任何行动。我要看看……这小家伙，到底能搅出多大的风浪。” 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兴味，在他唇边一闪而逝。
风雪渐紧，无声地覆盖着这座深藏杀机的帝京。林府小厨房角落里那包致命的毒药，荣国府东跨院暖阁中那个手握证据、眼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孩童，靖王府窗前那洞察全局、静待风起的身影……无数条命运的丝线，在凛冽的寒夜中，无声地绞紧。
晨曦微露，驱散了林府后巷最深沉的夜色，却驱不散小厨房值夜婆子张嬷嬷心头的寒意。
她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摸索着走到灶台边，习惯性地弯腰，准备从墙角那堆蓬松的松针干草里抓一把引火。
枯黄的松针带着特有的清冽气息，混杂着尘土的味道。她的手刚伸进去，指尖却触到了一个硬硬的、带着油滑触感的小东西！
“咦？”张嬷嬷睡意瞬间吓跑了大半，浑浊的老眼瞪圆了。她扒开松针，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只有拇指大小的硬物赫然躺在那里！油纸被露水打湿了一角，显得有些软塌。
“哪个杀千刀的往引火堆里乱丢东西！”张嬷嬷骂骂咧咧地捡起来，嘴里嘟囔着，“莫不是哪个小蹄子藏的私房钱？”
她捏了捏，硬邦邦的，不像是铜钱银角子。好奇心驱使下，她三下五除二剥开了那层被浸软的油纸。
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露了出来，颜色比寻常的朱砂更深沉，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铁锈般的腥气。
张嬷嬷脸上的不耐瞬间僵住，一股莫名的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她虽是个粗使婆子，不懂药理，但在大户人家待久了，本能地知道这种来路不明、颜色诡异的东西，绝非善类！尤其是……这东西出现在给太太炖安胎药的小厨房里！
她捏着那油纸包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因恐惧而扭曲。
她猛地想起太太院子里新添的护院，想起老爷和太太对入口之物的严苛……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天爷！这要是什么脏东西混进了太太的药里……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不敢声张，更不敢把这东西丢掉，慌乱中想起昨日被管家林福耳提面命，说府里若发现任何异常，立刻禀告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云岫姑娘！
她哆嗦着，将那包暗红色的粉末连同油纸一起，胡乱塞进自己油腻的围裙兜里，如同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跌跌撞撞地冲出小厨房，朝着贾敏居住的正院方向，连滚爬爬地跑去。
天光彻底放亮。贾瑚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却精光内蕴，不复前夜的痛苦疲惫。
他安静地喝着张氏喂到嘴边的参汤，目光却时不时扫向窗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
贾赦坐在一旁，眉头紧锁，显然还在为朝堂局势和贾敏的安危忧心。张氏虽强作镇定，喂汤的手却带着细微的颤抖。
“老爷！太太！”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连礼都顾不上行，声音带着惊惶，“林府……林府那边急报！张嬷嬷……在小厨房引火的松针堆里……发现了一包……一包来历不明的红粉末！林管家不敢怠慢，连同发现东西的婆子，都扣住了！林姑爷请老爷太太……速速过府！”
“什么？！”贾赦猛地站起，带倒了身后的椅子！脸色瞬间铁青，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寒光！红粉末？小厨房？引火松针堆？目标指向谁，不言而喻！史家！王家！那老虔婆！他们竟然真的敢！敢把毒手伸向敏儿！
张氏手中的汤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参汤溅湿了她的裙角也浑然不觉。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敏妹……我的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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