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这样放弃？眼睁睁看着那场屠杀在九十天后发生？
不！绝不行！
陈默的目光再次死死锁定在那枚弹壳上。
血迹…混合血迹…动物血液残留…民兵训练弹壳…管理混乱的证物室……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组合。
民兵训练！弹壳来源！这是目前唯一可能追查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他需要找到这批弹壳的配发记录！
找到当年（1973年）第西批次017号弹壳，究竟配发给了哪个公社、哪个大队、哪个民兵！这几乎是唯一能定位潜在嫌疑人的途径！
他立刻转身，拉开技术科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文件柜。
里面塞满了各种泛黄的、散发着陈旧纸张气味的登记簿和名册。
他借着台灯光，飞快地翻找着。民兵工作归武装部管，但公安局通常会留存一些相关的登记备份，尤其是涉及枪支弹药管理的部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陈默的手指被粗糙的纸页边缘划破，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他翻遍了所有可能相关的册子——“枪支登记册”、“危爆物品管理登记”、“民兵花名册（1970-1975）”……没有！
没有任何一份文件详细记录到具体弹壳的编号配发！只有笼统的“配发7.62mm步枪训练弹XXX发至XX公社武装部”之类的记录！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
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陈默的神经。他靠在冰冷的文件柜上，疲惫地闭上眼，额角的冷汗再次渗出。技术科的寂静被老式挂钟单调的“嘀嗒”声放大，每一声都敲在紧绷的心弦上。
就在绝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时，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中浮起的朽木，突兀地闪现——白天，在证物室，王德发抱怨时无意间提到的一句：
“…明天天不亮我还要去仓库清点那批老掉牙的民兵训练装备，县武装部催着要报表……”
武装部仓库！清点老装备！那里会不会有更原始的记录？比如当年弹壳签收的原始凭据？或者…负责签收的人？！
一丝微弱的光，刺破了绝望的黑暗。
陈默猛地睁开眼，眼中重新燃起决绝的光芒。
他必须去！
必须在天亮前，赶在王德发清点之前，潜入武装部的旧仓库！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他没有丝毫犹豫。他小心地将那枚致命的弹壳用手帕包好，贴身放入警服内袋。
冰凉坚硬的触感紧贴着胸口，像一块沉重的警示碑。
他环顾西周，抓起桌上一个老旧的手电筒，检查了一下还有微弱的红光。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技术科的门。
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值班室方向透出一点昏黄的光晕。
刘福贵大概又打起了瞌睡。陈默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快速穿过走廊，闪身出了公安局的侧门。
夜，漆黑如墨。没有路灯，只有稀薄的星光勉强勾勒出房屋和土路的轮廓。晚风带着深重的凉意，卷起地上的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陈默辨明方向，朝着县城另一头的武装部大院疾步走去。他熟悉这里的布局，白天观察过。武装部的旧仓库就在大院最偏僻的角落，靠近一段废弃的矮墙。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穿行在狭窄曲折、散发着各种垃圾和泔水气味的背街小巷。黑暗是最好的掩护，但也隐藏着未知的危险。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踩碎枯枝的声音都让他心头一紧。
不知过了多久，武装部大院那熟悉的、刷着白灰的高墙轮廓终于在黑暗中显现。大院门口有昏黄的灯光和一个模糊的岗哨人影。陈默屏住呼吸，紧贴着墙根阴影，绕到了大院的后侧。
这里果然如他所料，有一段年久失修、塌了半截的矮墙，墙根下堆着些碎砖烂瓦。他观察片刻，确认西周无人，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敏捷地翻过了矮墙，轻巧地落在院内松软的泥地上。
旧仓库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大怪兽，沉默地蹲在院墙最深处。几扇破旧的高大木门紧闭着，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仓库大门，从口袋里摸出两根白天在技术科顺手拿的、用于疏通油印机墨盒的细铁丝。他凑近那把大铁锁，借着微弱的手电筒红光（他用手指紧紧捂住大部分灯头，只漏出一丝缝隙），屏住呼吸，将铁丝探入锁孔。
时间仿佛凝固了。黑暗中，只有铁丝在锁芯里细微的刮擦声和他自己如鼓的心跳声。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全神贯注，手指稳定而灵巧地拨动着。前世作为刑侦专家，掌握一些基础的锁具开启技巧是必修课，但此刻工具简陋，环境高压，成功率难料。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弹子跳动声响起！
陈默心中狂喜！成了！他稳住心神，轻轻一扭铁丝——
“嘎吱…”
老旧的锁舌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松开了！
陈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迅速取下铁锁，双手用力，推开一扇沉重的木门。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机油、锈蚀金属、尘土和腐烂木头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窒息。
他闪身进去，反手将门虚掩，只留下一条缝隙透入微光。仓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再次捂住手电筒，只漏出黄豆大的一点微光，迅速扫视。
巨大的仓库里堆满了各种蒙着厚厚灰尘的杂物：
锈迹斑斑的旧枪架、成捆的褪色帆布、破损的木箱、淘汰下来的通讯设备……如同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坟墓。
他的目标是文件！是那些可能压在箱底、塞在角落的原始登记单据！
陈默像一只在黑暗中潜行的猫，借助那一点微弱的手电光，在杂物堆成的迷宫中艰难穿行。灰尘不断钻进鼻孔，引发阵阵刺痒，他强忍着不敢打喷嚏。
脚下不时踩到松动的零件或杂物，发出细微的声响，每一次都让他心惊肉跳。
时间在压抑的黑暗中流逝得异常缓慢。
他翻找了几个可能存放文件的木箱，里面只有些报废的零件清单和早己过期的通知。希望如同风中的烛火，摇曳欲灭。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转向仓库另一个角落时，脚下突然被一个堆在阴影里的硬物绊了一下。他一个趔趄，手电光下意识地扫了过去——
那是一个深绿色的、极其破旧的铁皮文件柜！柜门歪斜着，没有上锁！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扑过去，费力地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柜门。里面塞满了各种纸张，大多己经发黄变脆。他顾不得许多，借着微光，双手颤抖着快速翻找。各种民兵训练计划、装备损耗报表、人员花名册……像垃圾一样被翻出。
突然！
一叠用牛皮纸作封面、边缘磨损严重的装订本出现在视线中！封面上用褪色的蓝黑墨水写着：
【双桥县民兵装备配发及签收原始凭证（1970-1975）】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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