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个更棘手的案子摆在了县局面前。
城西，靠近省道的一片待开发的荒地边缘，发现了一具男尸。
发现尸体的是几个捡破烂的小孩。尸体被半掩在荒草丛和建筑垃圾里，死亡时间估计超过三天。
死者男性，西十岁左右，身材中等，穿着普通的蓝色工装，身上没有明显证件。致命伤在头部，后脑遭受过多次重击，颅骨凹陷碎裂。
技术科的人连同秦为民都去了现场。陈默也被郑涛点名跟着去“学习学习”。现场一片狼藉，弥漫着尸体腐败的恶臭和垃圾的酸馊气。苍蝇嗡嗡地围着尸体打转。
初步勘查结果令人沮丧。死亡时间较长，又是在露天荒地，风吹雨淋，加上拾荒者和野狗的可能破坏，现场有价值的痕迹几乎被破坏殆尽。没有目击者，没有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品。典型的无头案。
“又是这种案子！”赵铁柱（这次负责外围排查）一脸烦躁地踢开脚边一个破塑料袋，“查个屁！没名没姓没线索！等着发协查通报大海捞针吧！”
秦为民蹲在尸体旁，戴着橡胶手套，仔细检查着头部的伤口，眉头紧锁。伤口边缘不整齐，有撕裂，凶器应该是某种不规则的、有棱角的硬物。
郑涛环顾着这片荒芜的现场，脸色凝重。严打期间，命案必破的压力巨大。
陈默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避开恶臭的中心。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尸体周围的荒草、散落的砖块、扭曲的钢筋、还有几个被压扁的油漆桶。意识深处，CIS光幕无声启动。
【启动：广域环境痕迹扫描（低功率）。】
【目标：异常痕迹关联性分析（凶器/行为模式）。】
光幕上，现场的高精度模拟图像快速生成。无数细微的痕迹被捕捉、放大、分析：草叶被踩踏倒伏的方向和角度、泥土上模糊不清的半个脚印轮廓、几块砖石上疑似溅落的深褐色陈旧污渍、一个油漆桶边缘残留的、被蹭掉大半的暗红色印记……
数据流疯狂运算、比对、关联。
【足迹分析：模糊足迹指向西北方向，步幅较大，步伐紊乱（可能为凶手逃离或拖拽尸体）。】
【砖石污渍：陈旧血迹可能性87.2%，与死者血型初步匹配（需实验室确认）。】
【油漆桶边缘残留印记：形态不规则，非自然脱落。成分分析（模拟）：氧化铁红颜料（常见于防锈漆）混合微量有机物质（汗渍？皮屑？）。印记边缘提取到模糊指纹轮廓（部分脊线特征可辨）……】
【指纹轮廓特征比对（本地犯罪数据库）：无匹配记录。特征标记存档。】
【综合痕迹推演：凶手可能使用沾染油漆（红色防锈漆？）的重物（如沾漆的砖块或铁器）多次击打死者的头部。行凶过程中，凶手手上或凶器上沾染的油漆，在移动尸体或处理现场时，意外蹭到了油漆桶边缘。】
光幕的分析结果快速反馈到陈默的意识中。他目光锁定在那个不起眼的、边缘蹭掉大半红漆的破油漆桶上。
“秦老，郑组长。”陈默开口，声音不大，但在沉闷的现场显得清晰，“重点查一下那个油漆桶。”他指着那个半埋在垃圾里的铁桶，“桶边缘，有块红漆被蹭掉了，痕迹很新。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或者……皮屑组织什么的。”
秦为民和郑涛同时看向那个油漆桶。桶很旧，锈迹斑斑，边缘确实有一小块地方的暗红色漆皮被蹭掉了，露出底下的铁锈，位置很不起眼。
“漆皮？”秦为民眯起眼，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掏出放大镜仔细查看。片刻，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旁边的技术员说：“拍照！仔细拍！重点拍这个位置！小心提取边缘附着物！还有，看看桶身其他位置有没有类似的新蹭痕！”
技术员立刻忙碌起来。
“还有，”陈默补充道，目光投向西北方向那片更深的荒草和远处的几排破旧瓦房，“凶手离开的方向，大概是那边。步幅很大，很慌乱。可以重点排查那边近期有没有行为异常、或者突然清洗过衣物（尤其是沾染红色油漆）的人。另外，”他看向尸体身上的蓝色工装，“死者这身工装，像是附近哪个小厂的？袖口和领口的磨损程度，还有沾的油污类型，或许能缩小排查范围。”
赵铁柱张了张嘴，这次没再质疑，立刻带人朝西北方向扑去。
秦为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陈默身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旱烟袋在手里无意识地转着：“油漆桶……工装油污……方向……小陈，你这眼睛，是装了雷达？”
陈默垂下眼帘：“瞎琢磨。现场太乱，总得找点不一样的痕迹。”
结果再次震撼了县局。
技术科在油漆桶被蹭掉漆皮的边缘，提取到了半枚极其模糊但具有部分脊线特征的指纹！
同时，还提取到了微量的、不属于死者的皮肤碎屑组织（DNA检测在这个年代还是天方夜谭，但血型比对可以做）！
赵铁柱带人扑向西北方向那片棚户区，根据“红色油漆”和“清洗衣物”的线索，重点摸排。
很快，一个在附近小型农机修理铺打工的光棍汉浮出水面。
这人前几天行为鬼祟，把自己仅有的一件外套洗了又洗，袖口处有可疑的暗红色残留。
修理铺老板也证实，铺子里确实有用来涂农机配件的红色防锈漆，前几天丢了一块沾了漆的废铁疙瘩。
指纹特征比对虽然无法精确锁定，但结合行为异常、物证指向（红漆）、以及修理铺里丢失的、符合凶器特征的沾漆废铁，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
面对突审和铁证，光棍汉很快心理崩溃，交代了因口角争执，用沾了红漆的废铁猛击对方头部致死的犯罪事实。动机是抢劫死者身上刚发的几十块工资。
案件告破，迅速利落。
陈默的名字，在双桥县局，彻底成了某种带着传奇色彩的符号。质疑的声音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敬畏和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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