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自己的妄想世界里构建了一个完整的、关于“门”的疯狂体系,并坚定不移地执行着,最终走向犯罪。
“妄想症……”陈默喃喃道,心中一片冰冷。这个结论,完美地解释(或者说掩盖)了一切。
王建国那些指向“门”的诡异举动、他对弹壳来源的紧张、他试图阻止陈默调查的偏执……都被归结为一个精神病人的疯狂臆想。
所有的超自然痕迹,都被“科学”地抹平了。
“是的。”郑涛拿回报告,“基于这份鉴定,以及他在老坟沟现场的犯罪行为,后续将由司法机关处理。他的警服……己经被扒掉了。”
郑涛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惋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一个位高权重的刑警队长是疯子,虽然震惊,但总比涉及无法解释的邪术或神秘力量要好处理得多。
“鉴于你的身体情况和在本次案件中的表现,”郑涛看着陈默,“省厅决定,你暂时留在双桥县局休养,并……协助后续的一些简单卷宗整理工作。等身体完全康复,再行安排。”
“协助卷宗整理……”
陈默听懂了其中的含义。这是恢复身份,但也是变相的观察和限制。省厅并未完全解除对他的疑虑。他垂下眼帘,低声应道:“是,郑组长。我服从安排。”
郑涛又交代了几句安心养伤的话,便带着医生离开了。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陈默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感受着身体表面的平静与内在的冰冷空虚。他知道,自己自由了,但只是表面的自由。王建国被打上了疯子的标签关进了精神病院,他那疯狂的“门”计划被彻底否定。而自己体内那可怕的污染,被系统强行隐藏。
然而,就在他以为暂时安全时,病房门再次被轻轻敲响。一个穿着整洁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温和的陌生中年医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
“陈默同志?你好,我是县医院新调来的精神科医生,姓林。”医生笑容和煦,语气平缓,“郑组长不放心,让我再给你做个简单的心理状态评估,确保之前的应激障碍没有留下隐患。”
陈默心中警铃微作,但面上不露声色,配合地点点头:“好的,林医生。”
林医生坐到床边,拿出笔,开始询问一些常规的心理评估问题,语气温和,问题也看似普通。但陈默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在他脸上、眼神中、甚至细微的肢体动作上缓缓扫过。那不是普通的医生问诊,更像是一种……观察和审视。
当林医生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陈默肋下被绷带覆盖的位置时,他的镜片似乎极其短暂地反射过一道微不可查的、非自然的蓝光。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好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你的状态很稳定,恢复得不错。”林医生合上记录板,站起身,笑容依旧温和,“好好休息,陈警官。”
“谢谢林医生。”陈默平静地回应。
林医生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脚步似乎微微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着领口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纽扣般的装置,低语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陈默躺在病床上,看着林医生消失的背影,阳光照在他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知道,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背后,是来自某个深不可测机构的、永不松懈的冰冷凝视。他回到了警局,穿上了警服,但无形的枷锁,比任何手铐都要沉重。
那枚消失的弹壳,那被隐藏的污染,那扇被否定的“门”,如同幽灵般,依旧盘旋在这座小城的上空,也潜藏在他身体的深处。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阳光透过县公安局走廊蒙尘的窗户,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投下几道光斑。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旧纸张、劣质烟草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陈默穿着那身洗得发白、重新熨烫过的深蓝色警服,肩章上的“见习”二字依旧刺眼。他拎着一个掉了漆的旧暖水瓶,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走廊尽头的水房。肋下那处被绷带层层包裹的伤口,在走动时传来阵阵隐痛,更深的是骨髓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冰冷空虚感。
“哟,陈技术员?回来啦?”内勤刘福贵从旁边办公室探出头,黝黑的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身体没事了吧?听说你在兽医站抓逃犯伤得不轻啊!”
“好多了,刘叔。”陈默停下脚步,扯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就是点皮外伤,养养就好了。”他将“深度昏迷”、“异常生物信号”、“地怨污染”这些惊悚的词汇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任由省厅和医院共同编织的“重伤昏迷后遗症”和“创伤幻觉”成为官方定论。
“那就好!那就好!”刘福贵连连点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那个……王队……唉,真是没想到啊!平时多硬朗的一个人,怎么就……”他摇摇头,叹息里带着后怕和唏嘘,“你说这人啊,心思太重了就容易钻牛角尖!搞那些神神叨叨的,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好在郑组长他们及时赶到,没酿成大祸!李满囤那一家子,算是捡回条命!”
陈默安静地听着,脸上适时地露出惋惜和一丝后怕的复杂表情,手指却无意识地着暖水瓶粗糙的提手。王建国被送进了戒备森严的精神病院,他那些关于“门”、“阴契”、“钥匙”的疯狂呓语,成了精神鉴定报告里最有力的注脚,也成了掩盖一切超常痕迹的完美幕布。双桥县局,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静”。
“对了,”刘福贵像是想起了什么,“郑组长交代了,让你先跟着老秦整理整理卷宗,熟悉熟悉,身体要紧,别累着。”他指了指走廊另一头那间光线昏暗、堆满了落灰档案盒的办公室。
“知道了,谢谢刘叔。”陈默点点头,拎着暖水瓶走向水房。他知道,这所谓的“整理卷宗”,既是保护性的休养,也是无形的观察。省厅并未完全放心,那个笑容温和的林医生,还有他镜片后偶尔闪过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审视目光,就是最好的证明。
推开技术科虚掩的门,一股更浓的霉味和灰尘气扑面而来。几张老旧的木桌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小山似的卷宗夹。角落里那台老掉牙的油印机依旧沉默着。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叼着旱烟袋的老警察坐在靠窗的位置,正眯着眼费力地看着一份泛黄的卷宗,正是老法医秦为民。
“秦老。”陈默轻声打招呼,将暖水瓶放在角落的桌子上。
秦为民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片看了陈默一眼,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有些浑浊,却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穿透力。“小陈?回来了?坐吧。”他用烟袋锅子敲了敲旁边一张堆满文件的椅子,“郑组长说了,你身体虚,先跟着我看看旧案卷,熟悉熟悉县里的情况,不着急上手。”
“哎。”陈默应了一声,在满是灰尘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份卷宗。封面用蓝黑墨水写着:“双桥县1979年红旗公社供销社盗窃案”。一个普通的、早己结案的小案子。
他翻开卷宗,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带着时代烙印的笔录和现场勘查草图。手指拂过粗糙的纸面,意识深处,那片沉寂的幽蓝光幕无声亮起。
【CIS:启动被动辅助模式。】
【任务:卷宗信息扫描归档。】
【模式:低能耗,无痕化。】
没有数据流的轰鸣,没有刺目的警报。光幕如同最安静的背景板,将卷宗上的文字、草图、指纹卡等信息,以一种超越人眼阅读的速度扫描、录入、归档。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消耗的只是陈默极其微弱的精力,如同呼吸般自然。这是系统在深度隐匿污染后,仅保留的最基础、最不易被察觉的功能之一——一个超级信息处理中枢。
陈默的目光看似专注地停留在纸面上,大脑却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处理器,在CIS的辅助下,瞬间将这份卷宗的信息解析完毕:作案手法粗糙,现场留有明显脚印(布鞋,41码),赃物(几匹的确良布料)去向不明,嫌疑人锁定为公社一个游手好闲的光棍汉,后因证据不足释放……一个典型的、因年代技术限制而不了了之的悬案。
他放下卷宗,又拿起下一份。一份份尘封的旧案卷在他手中流过,在CIS无声的扫描下,化作庞大的数据流汇入那个来自未来的核心数据库。80年代初期的办案思路、物证提取的简陋、笔录询问的粗糙、以及大量因缺乏技术手段而被迫搁置的线索,都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他像一个沉默的海绵,吸收着这个时代刑侦的原始面貌,也在CIS的比对下,清晰地看到了其中蕴含的、无数被错失的可能。
几天后,这种“平静”被打破了。
技术科的门被猛地推开,一股汗味和焦躁的气息涌了进来。一个三十多岁、脸色黝黑、穿着沾满泥点警服的汉子冲了进来,是城关派出所的副所长赵铁柱。
“秦老!秦老在不在?”赵铁柱嗓门洪亮,带着急切,“出事了!城东砖窑厂,出大事了!”
秦为民慢悠悠地放下烟袋:“慌什么?天塌了?”
“塌不了天,可比塌天还邪乎!”赵铁柱抹了把脸上的汗,“砖窑厂会计孙彩霞,大活人一个,昨天下午下班,骑着她那辆二八杠自行车离开厂子,家就在厂子后面不到三里地的孙家庄!结果,人没了!车也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都一天一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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