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系统预警的“1983年7月15日”大柳树村血案,还有不到九十天。
时间,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正带着死亡的寒光,一分一秒地无情落下。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单调的心电监护仪“嘀嘀”声、门内干警那如同实质的审视目光……省厅医院的特护病房,成了一个无形的牢笼。陈默躺在惨白的病床上,后背的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钝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被强行缝合的皮肉。更深的痛楚来自心底——那枚决定性的弹壳被省厅技术科严密封存,如同沉入深海的铁锚;关于王建国和李满囤的一切信息都被无形的壁垒隔绝;周振邦离去时那句“谜题总会解开”的话语,像冰冷的蛇信,在他意识深处反复舔舐。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伤痛的折磨中,被拉长到极限。白天,医生例行检查,护士更换冰冷的药液。夜晚,病房死寂,只有干警换岗时轻微的脚步声和门外走廊尽头隐约传来的、属于周振邦办公室的低沉通话声——那声音如同闷雷,预示着风暴正在他无法触及的层面酝酿。
陈默如同困兽。他无数次尝试沉入意识深处的蓝色光幕,试图突破那层“权限不足”的冰冷壁垒。
【CIS!检索王建国最新精神鉴定报告!】
【警告:权限不足!访问被拒绝!需S级授权!】
【CIS!定位编号“73-4-017”弹壳物理位置!】
【警告:目标物证处于多重物理及电磁屏蔽环境!无法定位!】
【CIS!调取大柳树村李满囤家及周边实时监控!】
【警告:目标区域无公共监控网络覆盖!卫星图像请求权限不足!】
每一次尝试,都如同撞上无形的铜墙铁壁,换来的是系统更加冰冷的警告和边缘愈发不稳定的闪烁。那层由周振邦或者说省厅意志构筑的信息茧房,将他彻底囚禁在黑暗里。他唯一能确认的,是脑海中那个猩红的倒计时——距离“1983年7月15日”仅剩不到六十天!那冰冷的数字,像滴落在心头的熔岩,灼烧着他的理智。
李满囤自那天在观察窗无声点头后,再未出现。是被严密控制了?还是……周振邦己经从他口中撬出了关于“诅咒”和“黑狗”的一切?陈默不得而知。他只能在脑海中反复咀嚼老人崩溃时透露的碎片:哑火的枪、被打烂的老鸹窝、王建国刻骨的恐惧……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基于迷信的疯狂动机,却无法解释那枚弹壳燃烧时诡异的黑烟形态,更无法解释王建国为何要选择在三个月后、用五条人命来“血祭”!
黑狗……这是陈默能传递出去的唯一线索。李满囤能领悟多少?他能找到什么?陈默只能将渺茫的希望寄托于此。
日子在煎熬中滑过。伤口的疼痛在药物和强制静养下稍有缓解,但内心的焦灼却与日俱增。周振邦仿佛消失了一般,再未露面,但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双深邃如潭、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无形的维度中注视着他。门口的干警换了一班又一班,眼神里的警惕从未松懈。省厅这座机器,正以冰冷而高效的节奏运转着,将他排除在核心之外。
首到一个闷热的午后。
蝉鸣聒噪地撕扯着窗外的空气,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汗水的混合气味。陈默闭着眼,忍受着后背伤口的闷痛和心头的烦躁。突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
一个穿着普通灰色工装、戴着顶旧草帽、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局促地站在门口。他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盖着蓝布的竹篮,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泥土和汗水气息。门口的值守干警警惕地拦住了他。
“同……同志,俺……俺是李满囤老汉的远房侄子,叫李大河。”汉子操着浓重的乡下方言,声音紧张得发颤,眼神躲闪,不敢看干警锐利的目光,“俺……俺叔让俺来……给陈技术员送点……送点山里的土鸡蛋……补补身子……” 他笨拙地掀开篮子上的蓝布一角,露出里面满满一篮子沾着草屑的、圆滚滚的土鸡蛋。
干警皱着眉头,审视着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却在这种敏感时刻出现的乡下汉子。他例行公事地盘问了几句,李大河的回答磕磕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只反复强调是李满囤让他来的,说陈技术员是好人,救了村里。
盘问持续了几分钟。李大河额头冒汗,眼神越发慌乱。就在干警准备挥手让他离开时,躺在病床上的陈默忽然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吸引了干警的注意。
“咳咳……同志……”陈默的声音嘶哑,带着重伤未愈的疲惫,“是……是大柳树村的老乡?麻烦……麻烦你了……鸡蛋……放……放桌上吧……” 他艰难地抬了抬手指向床边的桌子。
或许是陈默虚弱的状态让干警放松了一丝警惕,或许是他觉得一篮子鸡蛋实在没什么威胁。干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身让开,示意李大河把篮子放在桌上。
“哎!哎!谢谢同志!谢谢同志!”李大河如蒙大赦,慌忙点头哈腰,快步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将沉甸甸的篮子放下。放下篮子时,他的手似乎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指尖不经意地、飞快地在竹篮粗糙的边缘用力刮了一下。
放下篮子,李大河不敢多留,又对着干警和陈默鞠了几个躬,逃也似的退出了病房。
干警重新关上门,目光再次投向陈默和那篮子鸡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只有蝉鸣和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
陈默的心跳却骤然加速!李大河最后那个看似无意的动作——指尖用力刮过竹篮边缘!那绝不是因为紧张!那是一个极其隐蔽的信号!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朴素的竹篮上。蓝布盖着,看不出什么异样。但陈默的首觉告诉他,关键就在里面!
他强忍着后背的剧痛,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向床边挪动身体。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门内干警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竹篮边缘。他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手臂的颤抖,极其轻微地掀开了盖在上面的蓝布一角。
竹篮里,确实是满满当当、沾着泥土和草屑的土鸡蛋,圆滚滚,散发着新鲜的腥气。
但就在鸡蛋的最上面一层!在那层厚厚的稻草铺垫之下,一个东西,被巧妙地塞在几个鸡蛋的缝隙之间!
那是一个小小的、深棕色的、用某种坚韧树叶紧紧包裹起来的扁平包裹!树叶边缘用细草茎精心捆扎着。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用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几个鸡蛋,用指尖捏住了那个树叶包裹。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奇特的、微微的泥土气息。
他迅速将包裹藏进被子里,然后迅速将蓝布重新盖好,装作虚弱地靠回枕头,剧烈地喘息着,额头的冷汗更多了。
门内的干警似乎并未察觉这短暂而微小的动作。
陈默躲在被子里,用身体挡住动作,颤抖着手指解开草茎,剥开那层坚韧的树叶。
里面露出来的东西,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小块暗红色的、半凝固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肉块?组织?
不!不是普通的肉块!
这块组织上,粘连着几根极其短硬、如同钢针般、纯粹漆黑的毛发!
黑狗!这是黑狗的肉!带着毛发的皮肉组织!
而在肉块的下方,紧贴着它的,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泛黄的、边缘毛糙的卷烟纸!
陈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颤抖着展开那张卷烟纸。
纸上没有文字。
只有一幅用烧焦的炭条匆忙勾勒的、极其潦草却异常清晰的路线图!
图的上方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代表大柳树村。一条粗线从村子西头延伸出来,指向北边连绵的山脉。在靠近山脚的一片区域,用炭条重重地画了一个醒目的“X”标记!标记旁边,潦草地画着一个简易的、类似狗窝的符号!
而在图纸的右下角,用炭条写着一个歪歪扭扭、力透纸背、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刻下的字——
“快!!!”
后面跟着一个用炭条反复涂抹、几乎戳破纸张的日期:“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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