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李满囤家！
陈默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他趴在湿漉漉的、长满杂草的院墙豁口外，警惕地观察着。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雨水敲打屋顶和树叶的声音。那扇透出灯光的窗户，糊着厚厚的、发黄的旧报纸，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他需要进去！需要见到李满囤！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陈默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雨水让他稍微清醒。他挣扎着翻过低矮的院墙，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他踉跄着走到那扇透出灯光的窗户下，侧耳倾听。
里面很安静，只有柴火在灶膛里燃烧发出的微弱“噼啪”声。
他鼓起最后一点勇气，抬手，用指关节在糊着报纸的木窗棂上，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笃…笃…笃…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雨夜和屋内，却清晰可闻。
屋内的柴火燃烧声似乎停顿了一下。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谁？”一个苍老、嘶哑、带着浓重地方口音和浓浓警惕的声音，从窗户后面传了出来。
陈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因为寒冷、疼痛和紧张而极度嘶哑，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李……李大爷……救命……”
窗内那声苍老而警惕的“谁？”像冰冷的钩子，瞬间攫住了陈默的心脏。他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土坯墙上，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只有窗户纸上昏黄油灯映出的、模糊晃动的人影轮廓。后背的伤口在湿冷的空气里一跳一跳地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萦绕在口鼻间。
“李……李大爷……救命……” 陈默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残存的力气，带着濒死的虚弱和无法作伪的绝望。
屋内陷入死寂。柴火的噼啪声也消失了。只有屋外滂沱的雨声，单调而压抑。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完了……一个素不相识、深更半夜的陌生人，浑身是血地敲窗喊救命，谁会开门？尤其是在这个偏远、警惕性极高的山村里。他几乎能想象出老人此刻正屏住呼吸，手里或许己经抄起了门后的柴刀或猎叉，随时准备应对闯入者。
绝望如同冰冷的泥沼，开始吞噬他最后的意识。失血和寒冷带来的麻木感从西肢蔓延上来。就在他感觉身体的力量即将彻底抽离，意识开始模糊涣散的瞬间——
“嘎吱……”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犹豫和警惕的木栓抽动声响起。
紧接着，是老旧木门被拉开一条缝隙的“吱呀”声。
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倾泻而出，在湿漉漉的泥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温暖的光带，瞬间刺破了陈默眼前的黑暗和绝望！
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缝后。光线勾勒出他布满深刻皱纹、如同刀刻斧凿般的黝黑脸庞，花白的头发和胡茬凌乱。一双浑浊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穿透门缝，带着审视一切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死死钉在陈默身上。他身上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手里并没有拿着预想中的武器，只有一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门板。
正是李满囤！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陈默身上湿透、泥泞、被撕扯得破烂的警服（虽然染满泥血，但深蓝色的底色和肩章轮廓依稀可辨），扫过他苍白如纸、沾满泥水的脸，最后落在他后背被雨水冲刷得颜色发淡、却依旧狰狞刺目的伤口上——那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绝不是伪装。
老人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那眼神里的警惕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惊骇？是难以置信？还是……某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公家的人？”李满囤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极度的困惑和巨大的压力。一个穿着警服的人，深更半夜，重伤濒死地出现在他家门口求救？这完全超出了他几十年山野生活的认知范畴！
陈默看到那门缝里透出的光，看到老人眼中那瞬间的震动，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向前一倾，几乎是扑倒在门槛上，冰冷的泥水溅起。他抬起头，雨水和汗水混合着流下，眼中是孤注一掷的恳求和无法作伪的急迫：
“是……县局的……被……被自己人追杀……”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大爷……信我一次……救救我……有……有人要杀……大柳树村的人……”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半句，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自己人追杀？”李满囤倒抽一口凉气，布满皱纹的脸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更加灰暗。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陈默破烂的警服和后背恐怖的伤口，又猛地转向屋外漆黑一片、风雨如晦的山野，仿佛能感受到那无形的、迫近的杀机。那句“有人要杀大柳树村的人”更是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上！
这个老猎户一辈子与山林野兽打交道，对危险有着近乎野兽般的首觉。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状态、伤口、眼神里的绝望和恳求……太真实了！真实到容不得半点虚假！而且……公家的人，被自己人追杀？还牵扯到村子？这背后……绝对有泼天的大祸！
时间在门缝内外凝滞。雨声是唯一的背景。李满囤攥着门板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他浑浊的眼睛里，警惕、惊疑、震动、一丝山民骨子里的悍勇和对未知灾祸的恐惧，激烈地交织碰撞。
终于！
他猛地一咬牙，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般绷紧，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决绝！那只紧攥门板的手骤然松开，一把抓住陈默湿透冰凉的手臂！
“进来！” 老人的声音嘶哑而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陈默几乎的身体猛地拖进了门内！
“砰！”
木门在李满囤身后被迅速关上！沉重的门栓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屋外的风雨和杀机。
温暖、干燥、混合着柴火烟味、草药味和一种陈年木料气息的空气瞬间包裹了陈默。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安全感，让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就要向前栽倒。
“撑住！”李满囤低喝一声，一把架住他，动作出乎意料地有力。他将陈默半拖半扶到堂屋角落一张铺着旧兽皮的土炕上。土炕烧得温热，驱散着陈默身上的寒气。
“别出声！”李满囤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烁，示意陈默噤声。他迅速走到窗边，将本就糊着厚厚报纸的窗户又拉上了一块沉重的粗麻布帘子，彻底隔绝了屋内唯一的光源。然后他侧耳贴在门板上，凝神倾听着屋外的动静，像一头警惕的老狼。
陈默瘫倒在温热粗糙的兽皮上，身体如同散了架。后背的伤口接触到暖意，疼痛感更加尖锐地袭来，但他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一丝呻吟。他同样屏息凝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朵捕捉着屋外任何一丝异响。
死寂。只有屋外依旧滂沱的雨声，还有屋内灶膛里柴火燃烧发出的微弱噼啪声。
几秒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李满囤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丝，他转过身，快步走到墙边一个落满灰尘的旧木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翻找出一个深色的、散发着浓烈草药味的粗陶罐子和一卷洗得发白的旧布条。
他回到炕边，借着灶膛里透出的微弱红光，掀开陈默湿透破烂的上衣。当那狰狞的伤口完全暴露在昏暗光线下时，饶是李满囤见惯了山林间的血腥，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伤口很深，边缘皮肉翻卷，被雨水泡得发白，几处较深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模糊的骨茬，血水还在缓慢地渗出。
“忍着点！会痛！”李满囤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他打开陶罐，一股刺鼻的、混合着酒味和浓烈草药味的气息弥漫开来。他用一个木勺舀出里面浓稠的、墨绿色的药膏。
当那冰凉的药膏接触到翻卷伤口的瞬间！
“呃——！” 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被滚烫烙铁灼烧般的剧痛猛地从伤口炸开！瞬间席卷了陈默的西肢百骸！这痛苦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他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扔进油锅的虾米，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瞬间涌出，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嘶鸣！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全身！
这药……霸道得惊人！
(http://www.i7xsw.com/book/enUCCe.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