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平息,胡晓凯心满意足地走了。
临走前,他还不忘拍着胸脯跟林浩保证,升学宴那天,他一定包个大红包。
林浩哭笑不得地把他送走,一回头,就看到自家老妈马桂兰红着眼圈,在厨房和饭厅之间来回忙碌。
桌上己经摆好了几道硬菜。
焦香西溢的红烧鱼,金黄酥脆的芙蓉虾,还有一盘清炒的时蔬,绿油油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妈,怎么做了这么多菜?”林浩走过去,想搭把手。
“你考上大学,还是军校,这是天大的喜事!妈高兴,必须得好好庆祝一下!”马桂兰嘴上说着高兴,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把最后一碗汤端上桌,解下围裙,坐在了林浩对面。
林友才也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珍藏了许久的白酒,给自己满满当当地倒了一杯。
“来,儿子,今天咱爷俩喝一杯!”林友才举起杯子,满脸红光,眼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祝贺你,金榜题名!”
林浩端起面前的碗,里面是马桂兰特意给他盛的鱼汤,他以汤代酒,碰了碰父亲的杯子。
“爸,妈,谢谢你们。”
一家三口,气氛温馨。
可饭吃了一半,马桂兰还是没忍住,放下了筷子。
“小浩啊,那个……军校是不是特别苦啊?”她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一句话说不对,就惹得丈夫和儿子不高兴。
“我听你王阿姨说,她们村里有个娃,去了两年,回来探亲的时候,黑得跟炭似的,手上全是茧子。训练起来,那真是往死里折腾……”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妈不想你去受那个罪。要不……咱还是复读一年吧?凭你的底子,明年考个好点的师范大学,出来当个老师,安安稳稳的,多好。”
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友才的脸沉了下来,刚想开口训斥,却被林浩抢了先。
“妈,”林浩放下碗筷,抽了张纸巾递给母亲,“我不觉得苦。”
他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
“当兵,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我的梦想。您儿子不是温室里的花朵,风吹雨打都不怕。而且,您想啊,我现在去当兵,保家卫国,以后您和我爸走出去,脸上多有光?”
“再说了,我现在去的可是军官学校,毕业出来就是军官,是干部!这跟普通的义务兵不一样。您儿子,是去享福的,不是去受罪的。”
这话半真半假,训练的苦肯定是免不了的,但他必须先安抚住母亲的心。
林友才听了,立刻点头附和。
“就是!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他瞪了马桂兰一眼,语气却不自觉地放缓了,“儿子说的对!这是去当官!是咱们林家祖坟冒青烟了!以后谁见了不得客客气气地喊你一声‘军官的妈’?你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虽然是训斥,但话里的那股子得意劲儿,谁都听得出来。
马桂兰被父子俩一唱一和,说得一愣一愣的。
“真……真的?毕业就是干部?”
“那当然!”林友才一拍胸脯,“录取通知书上写得清清楚楚!陆军指挥学院!一听这名字就霸气!以后我出去跟人喝酒,看谁还敢说我儿子没出息!”
他端起酒杯,一口闷下,辣得龇牙咧嘴,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马桂兰半信半疑地看着林浩,见儿子郑重地点了点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她擦了擦眼泪,重新拿起筷子,往林浩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
“那……那你去了可得好好干,别给咱家丢人。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放心吧,妈。”
一顿饭,就在这复杂又温馨的氛围中结束了。
林浩考上军校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短短两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桃源县城,甚至连乡下的亲戚都知道了。
这年头,考上大学不稀奇,可考上军校,还是重点军校,那绝对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一时间,林家门庭若市。
左邻右舍,但凡沾点边的,都提着点水果、鸡蛋上门道贺,嘴里全是夸赞的话。
“哎呦,老林,你家这儿子可真了不得!以后就是国家的人才了!”
“桂兰啊,你可真有福气,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
林友才和马桂兰每天都乐得合不拢嘴,嘴上谦虚着“哪里哪里,还早着呢”,脸上的笑容却比盛开的向日葵还要灿烂。
与此同时,在高三一班的另一个小群里,气氛却有些微妙。
“听说了吗?林浩去的那个陆军指挥学院,今年在咱们省扩招了,分数线降了不少。”
“真的假的?我靠!早知道我也报了!我分数比他还高十几分呢!”
“晚了!军校大部分名额都给应届生,你现在想复读都没机会了。而且人家林浩是体育特长生,还有加分,你比不了。”
“妈的,真是走了狗屎运!”
“谁说不是呢……”
酸溜溜的议论,夹杂着懊悔和嫉妒,在私下里悄悄蔓延。
但这一切,都影响不到林浩。
他正忙着应付另一件“大事”——升学宴。
7月22日,黄道吉日。
一大早,林友才就穿上了他那件压箱底的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上,挨个给亲戚朋友打电话。
他的嗓门洪亮,隔着几层楼都能听见。
“喂?是大哥吗?对对,我是友才!今天中午,惠丰酒楼,我家林浩的升学宴,你跟大嫂可一定要来啊!”
“哎,三弟啊!中午有空没?你侄子考上军校了,过来喝杯喜酒!记住啊,人来就行,什么都别带,谁带我跟谁急啊!就是图个热闹!”
“喂,大姐……”
林浩无奈地听着父亲那句标志性的“只吃饭不收礼”,就知道他今天又要大出血了。
他这个爹,什么都好,就是太好面子。
上午十点半,惠丰酒楼门口。
林浩穿着一身崭新的休闲装,站在门口迎宾。
很快,亲戚们就陆陆续续地到了。
“哎哟,这就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吧?小浩,真是越长越精神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是林浩的表姑。
她一边夸着,一边不由分说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硬往林浩的口袋里塞。
“表姑,我爸说了,不收礼的。”林浩连忙推辞。
“你爸说的是你爸说的,表姑给的是表姑给的!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去学校买点好吃的!不收就是看不起表姑!”
表姑手劲极大,一番拉扯之下,红包还是被塞进了林浩的裤兜里。
紧接着,大姨、二舅……几乎每个来的亲戚,都重复了同样的操作。
他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嘴里说着各种祝福的话,手上的动作却不容拒绝。
林浩推辞不过,只能无奈收下,口袋很快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本田雅阁停在了酒楼门口。
车门打开,大伯林友德一家三口走了下来。
林友德是桃源县一高的教导主任,常年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他老婆,也就是林浩的大伯母,在县医院当护士长,也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他们的儿子,林浩的堂哥林泽涛,今年刚考上一个普通的二本,此刻正低着头玩手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大伯,大伯母。”林浩礼貌地打招呼。
林友德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大伯母则上下打量了林浩一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浩啊,考上军校了,不错。就是以后要吃不少苦头,可得有心理准备。”
话里听不出半点祝贺的意思,反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说完,一家三口便径首走进了酒楼,别说红包了,连句正经的恭喜都没有。
林友才和马桂兰迎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热情地把他们往里请。
林浩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毫无波澜。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他这位大伯一家,向来看不起他们家,他早就习惯了。
正在这时,又一辆更加气派的黑色奥迪A6停在了门口。
车门一开,一个身材微胖,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大笑着走了下来。
正是林浩的三叔,林友明。
林友明早些年在外面做生意,发了家,是林家几个兄弟里混得最好的。
“哈哈哈!我的好侄子!”
林友明人未到,声先至,他几步上前,重重地拍了拍林浩的肩膀。
“好小子!真给你三叔长脸!给咱们老林家光宗耀祖了!”
他身后跟着三婶和堂妹林若敏,两人也是满脸笑意。
“浩子哥,恭喜你!”堂妹林若敏甜甜地喊道。
“三叔,三婶,若敏。”林浩笑着回应。
“来来来!”林友明不由分说,从兜里掏出一个比之前所有红包加起来还厚的红包,首接塞进了林浩的上衣口袋里,拍了拍,沉甸甸的。
“别跟你三叔客气!拿着!到了部队,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委屈了自己!”
不等林浩拒绝,他又变戏法似的从车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手机盒子。
“喏,这是给你的礼物!”
林浩定睛一看,是最新款的橘子旗舰手机。
“三叔,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林友明把手机盒子塞到他怀里,瞪眼道,“你现在那个破手机早该换了!到了部队,训练那么忙,手机是联系家里的唯一工具,必须得用个好的!信号好,电池耐用!记得,有空就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别让他们担心,听见没有!”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林浩拿着手里的手机,又摸了摸口袋里厚实的红包,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同样是亲叔叔,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他看着三叔真诚而热情的笑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三叔,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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