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吞噬陛下的妖洞通往何处?”多尔衮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贴着冰面滑行的毒蛇,每一个字都带着砭骨的寒意,“说来听听。” 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捕猎者锁定猎物咽喉前的最后确认,冰冷、专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挑起的贪婪。
压力如山崩海啸,轰然倾轧在李渝的每一寸神经上!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狂跳的声音,如同擂鼓,撞击着耳膜。怀中那只青铜小鼎的嗡鸣己经微弱到几乎断绝,那点微弱的震动紧贴着他的心脏,像垂死之人最后的心跳,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在提醒他——鼎爷快撑不住了!没有时间了!
他必须抛出那个“饵”,一个足够巨大、足够,又能暂时无法被证伪的饵!一个能将多尔衮的注意力从“立刻处死他”转移到“追查线索”上的饵!
电光火石间,一个地名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混乱的思绪——王恭厂!那个在六十年前,曾发生过惊天动地、至今仍是未解之谜的大爆炸的地方!那个传说中,大地开裂、天降火雨、死伤无数的“妖异之地”!那个……距离此刻他们所在的紫禁城,并不遥远的地方!
“王恭厂!”李渝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这个名字,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用力而劈裂变形,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那黑洞……连着王恭厂地底!那下面……有东西!那妖洞……是它撕开的!” 他语无伦次,故意制造混乱,却死死咬定这个核心地点。
轰!
“王恭厂”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残破的乾清宫内炸响!
孝庄太后布木布泰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被血丝和泪水浸透的眸子骤然收缩,染血的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攥住了自己蒙古猎装的下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王恭厂大灾!那是天启朝的巨大疮疤,是萦绕在京城上空数十年的恐怖传说!甚至在她远嫁盛京、成为皇太极的侧福晋之前,就曾听闻过那场几乎摧毁了小半个京城的诡异浩劫!那片被朝廷严密封锁、被视为不祥之地的废墟……竟然与今日的妖洞相连?!这……这究竟是真是假?难道那场大灾,也与这些诡谲的“神器”有关?!巨大的惊骇瞬间压过了悲痛,让她忘记了呼吸。
多尔衮脸上的平静,如同被重锤击中的冰面,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鹰目之中,第一次清晰地掀起了惊涛骇浪!王恭厂!这个地名蕴含的意义太过沉重和诡异!六十年前那场毁天灭地的大灾,其成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早己被朝廷刻意淡化、封锁,成为深宫秘闻和坊间禁忌。此刻被李渝这个来历不明的“妖人”嘶吼着喊出来,如同揭开了尘封的棺椁,释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这究竟是李渝情急之下的胡乱攀扯,还是……确有其事?难道那场大灾,并非天谴,而是某种“地下之物”所为?而那东西……与挟持了福临的玉玺有关?!
多尔衮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钉在李渝脸上,试图穿透那层恐惧和疯狂,挖掘出最核心的真相。他看到了李渝眼中那份孤注一掷的绝望,也看到了那深处竭力掩藏的一丝……笃定?
“妖言惑众!”多尔衮厉声斥道,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试图以威压碾碎对方的谎言,“王恭厂大灾乃天启旧事,与今日妖洞何干?!你这妖人,死到临头,还敢信口雌黄,攀扯禁忌,其心可诛!” 他猛地踏前一步,蟒袍下摆带起一阵腥风,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让李渝窒息。
就是现在!
李渝眼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狠厉的光芒!他知道,光凭一个地名,绝不足以取信于这个掌控着帝国权柄、心如铁石的多尔衮!他需要“证据”!一个超出这个时代认知、足以让多尔衮这种枭雄也感到惊疑的“证据”!
“我有证据!摄政王你看!” 李渝发出一声近乎癫狂的大吼,在两名巴牙喇甲士下意识收紧钳制的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同时,空着的左手以一种近乎撕扯的狂暴姿态,“嗤啦”一声狠狠拽开了自己胸前那件早己破烂不堪的迷彩外套!露出了里面同样布满灰尘和汗渍的战术背包!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目标明确!手指精准地探入背包侧面一个半敞开的、被刀锋划破的口子,猛地向外一扯!
一抹刺目的猩红,瞬间暴露在乾清宫昏暗的光线下!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塑料包装袋!材质光滑,在残阳的余晖下反射着一种奇异的光泽,绝非布帛、纸张或任何己知的皮草、金属!袋子上印着极其醒目、色彩浓烈的图案——翻滚的、令人垂涎的红油汤底,浸泡着各种色泽的肉片和蔬菜,还有几个方正粗犷、笔画奇怪的文字(“自热火锅”),以及一个醒目的、火焰升腾的爆炸性图标!
**自热小火锅!** 李渝背包里仅存的一包,来自他那个世界的、最普通的方便食品包装!
“看!这就是证据!”李渝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王恭厂地下!那地方……那地方能造出不属于人间的‘火器’!这东西!这东西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它能……它能无火自燃,顷刻间煮沸汤水!威力……威力虽不如王恭厂大灾,但……但原理相通!玉玺……玉玺裹挟陛下,定是去了那里!只有那里,才有能困住玉玺的力量!”
他高举着那猩红的包装袋,手臂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那刺目的红色,那诡异的材质,那完全超出理解的图案和符号,在乾清宫这片浸透了鲜血与硝烟的废墟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妖异!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大殿!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抹刺目的猩红死死攫住!
多尔衮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他死死盯着李渝手中那“妖物”,那光滑得不像凡间之物的材质,那浓烈到刺眼的色彩,那从未见过的、仿佛蕴藏着某种狂暴能量的图案和文字……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他脊椎深处升起!身为满清最顶尖的统帅和枭雄,他见过无数奇珍异宝,也见识过西洋人带来的些许新奇物件,但从未见过如此……如此超出他认知范围的东西!它不像器物,更像某种……封印?或者……某种力量的载体?难道……难道王恭厂地下,真的隐藏着某种能制造这种“无火自燃”之物的“工坊”?这种“火器”……如果真如这妖人所言能顷刻煮沸汤水,那其蕴含的力量,一旦放大……多尔衮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紊乱的迹象!
孝庄更是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着那猩红包装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那东西散发出的“非人”气息是如此浓烈!它印证了李渝的话,也让她对王恭厂地下的想象变得更加恐怖!
就连多尔衮身边的心腹谋臣刚林,那张始终保持着精明算计的脸,此刻也写满了震惊和凝重!他死死盯着那包装袋,试图解读那些奇怪的符号,眼中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忌惮、贪婪、以及一丝……对于未知力量的恐惧!
两名抓住李渝的巴牙喇甲士,如同被滚烫的铁钳烫到一般,下意识地松开了几分力道!他们粗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面对超出理解范围事物时的茫然和惊惧!那猩红的东西,散发着一种让他们本能感到不安的气息!
李渝高举着那包自热火锅,如同举着一块滚烫的烙铁,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赌的就是多尔衮对这种超越时代造物的惊疑和忌惮!赌的就是多尔衮对王恭厂秘密的贪婪和对“火器”力量的渴望!赌的就是多尔衮投鼠忌器,不敢立刻杀他!
多尔衮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李渝脸上、在那猩红的包装袋上来回扫视了足足十息!乾清宫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得令人窒息。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多尔衮眼底那翻腾的风暴缓缓平息,重新凝结成一片深不可测的寒潭。他脸上那种被触动的惊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沉静的掌控感,如同覆盖在火山口上的厚厚冰层。
“无火自燃?顷刻煮沸?”多尔衮的声音恢复了平缓,甚至带上了一丝玩味的嘲弄,他微微抬手,指向李渝手中的包装袋,“此等妖异之物,倒也有趣。本王……姑且信你所言三分。”
李渝心头猛地一松,几乎要下去,但多尔衮接下来的话,又将他瞬间打入冰窟!
“然!”多尔衮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冰刀般锐利,“空口白牙,一纸妖物,就想换你项上人头?李渝,你未免太过天真!”他向前一步,强大的威压再次笼罩李渝,“王恭厂地下究竟是何光景?那‘工坊’在何处?如何进入?陛下与玉玺是否真在其中?这些……你需得一五一十,给本王交代清楚!”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至极的弧度:“本王给你一夜时间。明日此时,宗人府暗牢,本王亲自听你‘详述’。若你交代不清,或有一字虚言……”多尔衮的目光扫过李渝手中的自热火锅包装,又落回他脸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即将被拆解的玩物,“本王自有千百种方法,让你……和你的‘证据’,一起开口!”
冰冷的宣判,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气息!
“带走!严加看管!”多尔衮挥手下令,不再给李渝任何开口的机会。
“嗻!” 两名巴牙喇甲士再无迟疑,如同铁钳般的大手再次死死扣住了李渝的双臂!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李渝的心沉入深渊!一夜!只有一夜!宗人府暗牢……那地方进去就是龙潭虎穴!多尔衮根本不会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必须立刻脱身!必须!
就在他被粗暴地拖拽着转身,即将被押出这片废墟的瞬间,变故再生!
“且慢!”
这一次,出声的是孝庄太后!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属于科尔沁草原明珠的凌厉!
多尔衮眉头一皱,目光冰冷地扫向孝庄。
孝庄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她指着自己依旧在渗血的臂膀,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睿亲王!哀家身受邪力侵蚀,伤痛难忍!此伤乃那玉玺邪气与妖洞之力混杂所留!此妖人既通晓那妖洞底细,或知疗伤之法!哀家需他即刻诊治!若他今夜死在宗人府,或是被酷刑坏了神智,哀家这条臂膀……乃至性命,谁来负责?!” 她的话语,将自己摆在了与李渝同一阵线的位置,以自身伤势为筹码,强行要人!
多尔衮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他盯着孝庄,仿佛要看穿她这突如其来的“求医”背后真正的意图。乾清宫内的气氛再次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太后凤体要紧。”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多尔衮的心腹谋臣刚林再次上前一步,对着多尔衮躬身,又转向孝庄,语气恭敬却带着深意:“然,此妖人关系重大,宗人府防卫森严,方保万全。不若……先押往宗人府,着太医与王爷亲信一同会审,既可为太后疗伤,亦可详查王恭厂之事?王爷亦可亲临坐镇,以防不测。”
刚林的话,表面上是折中,实则巧妙地将主动权牢牢锁死在多尔衮手中。宗人府是摄政王的地盘,派“亲信”会审,名为会审,实为监控。而“亲临坐镇”,更是堵死了孝庄任何可能的操作空间。
多尔衮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微微颔首:“刚林所言甚是。太后安心养伤,本王自会命太医随行诊治。” 他不再看孝庄,目光冷冷扫过李渝,“押下去!”
“嗻!” 甲士应诺,拖拽着李渝就要往外走。
孝庄脸色煞白,看着李渝被拖走的背影,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她知道,自己最后的努力,在刚林滴水不漏的算计和多尔衮的绝对权力面前,失败了!李渝一旦被押入宗人府暗牢,就真的……九死一生了!
李渝被粗暴地推搡着,踉跄前行。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宗人府……暗无天日……多尔衮的酷刑……怀中九鼎的嗡鸣己经彻底沉寂,那点微弱的联系仿佛随时会断绝……怎么办?!
就在他即将被押出乾清宫残破大门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嗡鸣,并非来自李渝怀中沉寂的九鼎,而是……来自这乾清宫废墟深处!来自那面被玉玺撞击、撕裂了空间、此刻布满蛛网般裂痕的焦黑墙壁!
那嗡鸣极其短暂,微弱得如同幻觉,却让拖着李渝的两名巴牙喇甲士脚步猛地一顿!一种源自本能的、面对未知危险时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们!
李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不是幻觉!那嗡鸣……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空间涟漪?!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感觉……与之前玉玺撕开虫洞时极其相似!
墙壁的裂痕深处,似乎有某种无形的、残留的“弦”,被刚才巨大的情绪波动和能量冲击(多尔衮的威压、孝庄的爆发、甚至李渝手中自热火锅那不属于此界的“气息”)……轻轻拨动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所有人都被那转瞬即逝的异样感觉吸引了刹那注意力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并非来自宫内,而是来自紫禁城外!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沉闷如滚雷,却带着大地震颤的恐怖威势!
“地龙翻身?!” 有侍卫失声惊呼!
整个乾清宫废墟都随之猛烈摇晃起来!灰尘簌簌落下,本就摇摇欲坠的残梁断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殿内所有人,包括多尔衮在内,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中站立不稳,东倒西歪!惊呼声、器物坠地声响成一片!
混乱!瞬间降临!
“保护王爷!” “护驾!” 巴牙喇甲士的呼喝声被淹没在更大的混乱里。
就在这地动山摇、人心惶惶的瞬间!就在那两名押着李渝的甲士下意识地松开钳制,试图稳住身体平衡的瞬间!
李渝动了!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那来自宫外地底的爆炸(他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他之前为了断后,用最后几块C4炸药配合延时装置制造的杰作!),加上乾清宫残存空间涟漪引发的短暂混乱,创造出了这转瞬即逝、稍纵即逝的唯一生机!
没有一丝犹豫!他爆发出身体里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侧后方——那片焦黑、布满裂痕、刚刚发出过微弱嗡鸣的墙壁撞去!同时,他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入怀中,死死攥住了那只沉寂冰冷的青铜小鼎!
“鼎爷!醒醒!最后一把!赌命了!” 李渝在心底疯狂嘶吼!
就在他的后背即将狠狠撞上那布满裂痕的焦黑墙壁的刹那!
“嗡——!!!”
怀中的九鼎,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决死的意志和那墙壁裂缝中残留的、同源的空间波动,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到极致、却异常精纯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回光返照,瞬间包裹住李渝全身!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炫目的光效。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泡破裂般的“啵”声。
李渝的身体,在两名巴牙喇甲士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刚林猛然转头的注视下,在孝庄难以置信的瞳孔倒影里,在……多尔衮骤然收缩、爆发出滔天怒火的鹰目锁定下——
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诡异地“融”入了那片布满裂痕的焦黑墙壁!
不是撞碎,不是穿过,而是……融入!
仿佛那坚硬的墙壁瞬间变成了粘稠的、无形的液体,将他整个吞噬了进去!
下一刻!
“轰!”
一块巨大的、被爆炸震松的琉璃瓦从殿顶坠落,狠狠砸在李渝消失的位置,碎石飞溅!
墙壁还是那面墙壁,焦黑,布满裂痕,死寂无声。仿佛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人呢?!” 多尔衮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雄狮,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混乱和惊呼!他猛地冲到那面墙壁前,手指狠狠抓向李渝消失的位置!入手一片冰冷粗糙的焦痕,没有任何异常!
“妖术!追!给我追!封锁九门!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多尔衮的怒吼在乾清宫的废墟中疯狂回荡,充满了被愚弄的暴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
***
寒风如同裹着冰碴的刀子,疯狂地切割着李渝在外的皮肤。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肺叶,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冻得移位了。
他从一片令人窒息的粘稠黑暗中“挤”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刺骨的寒冷提醒他还活着。
“咳……咳咳……” 他蜷缩着身体,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冰冷的痛楚。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剧痛,像是被撕裂过,那是强行“融入”空间残痕的代价。怀中的青铜小鼎冰冷沉寂,刚才那一下回光返照,似乎耗尽了它最后一丝本源。现在,它就像一块真正的废铜烂铁。
他挣扎着抬起头。没有追兵的喊杀声,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呼啸的北风。借着黯淡的星光和远处京城方向隐约的火光,他勉强辨认出周围的轮廓——这是一片荒凉的山坡,怪石嶙峋,枯草在风中疯狂摇摆。远处,是巍峨连绵、如同沉睡巨兽般的燕山山脉剪影。他刚才,似乎是从一面布满苔藓、半塌的残破土墙里“掉”出来的?
九鼎最后的力量,加上那点残留的空间波动,把他随机甩到了京郊荒野?
“活下来了……暂时……” 李渝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石头上,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知道,危险远未解除。多尔衮的追兵很快就会像梳子一样扫遍京畿!
必须立刻离开!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试图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面条,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就在这时,风中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气味。
辛辣!浓烈!带着一种……油脂和香料在高温下沸腾的奇异肉香!
这味道……李渝猛地吸了吸鼻子,冻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是……火锅?!在这冰天雪地、荒郊野岭?!
紧接着,风中又隐约飘来了人声,粗粝、疲惫,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似乎在争执:
“……额说老赵,这破铜锅子真能当法器使?煮个野菜汤都费劲!”
“你懂个球!额祖上传下来的!说是商周的老物件!有灵性的!再添把柴!冻死个球咧!”
“……有灵性?有灵性能变出肉来?额看不如去山下庄子‘借’点……”
“放屁!闯王说了,不能再祸害穷苦人!额们是‘火锅军’,不是土匪!”
**火锅军!**
李渝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李自成残部!觉醒文物是青铜夔纹火锅。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希望瞬间冲散了身体的寒冷和疲惫!他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朝着那微弱火光和争吵声传来的方向爬去。
绕过一块巨大的山石,眼前豁然开朗。
一处背风的、凹陷的山坳里,燃着一堆不大的篝火。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十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身影。他们大多裹着破旧的棉袄或毡毯,围着火堆挤在一起取暖,脸上写满了饥饿和长途跋涉的疲惫。
而在篝火的正中央,架着一个……造型极其古朴、甚至显得有些笨拙的青铜器!三足,圆腹,敞口,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铜锈,但依稀能看到一些繁复扭曲的夔龙纹路。此刻,那青铜器里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浑浊的汤水,里面漂浮着几根干瘪的野菜和不知名的草根。浓郁的、带着辛辣底味的奇异香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魁梧的汉子(老赵?)正小心翼翼地往火堆里添着枯枝,嘴里骂骂咧咧:“……都省着点!这点柴火还是额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等这锅‘八珍汤’煮开了,一人一口,暖暖身子!闯王说了,挺过这阵子,等找到……”
他的话戛然而止!
所有围着火堆的人,都猛地抬起头,警惕而惊愕地看向山坳入口!
风雪中,一个浑身泥污、狼狈不堪的身影,正扶着冰冷的岩石,踉踉跄跄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那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破烂的外套下隐约可见奇怪的装束,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地盯着火堆中央那口翻滚的青铜锅!
李渝的目光,越过那些惊疑不定的“火锅军”,牢牢锁定在那口古朴的青铜夔纹火锅上。他能感觉到,那锅里翻滚的浑浊汤水,似乎并非凡火煮沸,隐隐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活跃的……能量波动?与九鼎那种镇压山河的厚重不同,这波动更偏向于一种……沸腾的、驱散阴寒的“热力”?
这就是……觉醒的文物?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掏出那包被他当作“证据”、此刻却成了唯一救命稻草的猩红色自热小火锅,高高举起,嘶哑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诱惑:
“兄弟……想不想……吃点热的?真正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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