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那场由明玉引爆、以弘晖大哭收场的“偏心风暴”,如同投入雍王府的深水炸弹,余威久久不散。德妃被明玉那番绵里藏针、首戳肺管子的维护气得当场摔了茶盅,十西爷胤禵更是羞愤交加,当夜就寻了个借口搬回了阿哥所,连德妃的挽留都没听。永和宫偏殿里,只剩下德妃对着满室狼藉和破碎的茶盏,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怨毒和被打脸的恼怒。
“好!好一个乌拉那拉氏!”德妃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渣,在空寂的殿内回荡,“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她猛地转头,看向角落里垂手侍立、脸色同样难看的李嬷嬷(德妃借口“关心”弘晖病后休养,又硬塞过来的),眼神阴鸷:“李嬷嬷!你给本宫听好了!从今日起,你的眼睛,就是本宫的眼睛!弘晖阿哥的饮食起居,福晋的一言一行,事无巨细,都给本宫盯紧了!尤其是……她和老西!本宫要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李嬷嬷如同被打了鸡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报复的快意,立刻躬身应道:“娘娘放心!老奴定不辱命!保管让那乌拉那拉氏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娘娘的法眼!”
然而,李嬷嬷这双“眼睛”还没发挥几天作用,就在一场看似微不足道、实则蓄谋己久的“育儿理念冲突”中,迎来了彻底的终结。
起因是弘晖病后初愈,明玉按照现代科学育儿观念,认为孩子需要多晒太阳补充维生素D,增强抵抗力。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明玉便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弘晖,在东暖阁敞开的玻璃窗边,让小家伙晒晒太阳。
李嬷嬷见状,立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板着脸冲上前,声音尖利刻薄:“福晋!这可使不得!阿哥大病初愈,身子骨最是虚弱!岂能吹风见光?万一再着了寒气,病情反复,谁担待得起?快把窗户关上!把阿哥抱回里屋去!”
她一边说,一边竟要伸手去关窗!
明玉正抱着弘晖,指着窗外枝头跳跃的麻雀逗他开心,被李嬷嬷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和动作吓了一跳。弘晖也被这尖利的声音吓得小身子一抖,小嘴一瘪就要哭。
“李嬷嬷!”明玉护住弘晖,脸色沉了下来,“本福晋自有分寸!这窗开的是背风处,阳光正好,让弘晖晒晒太阳,呼吸点新鲜空气,对他恢复有益无害!你大惊小怪什么?”
“有益无害?”李嬷嬷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指责和控诉,“福晋!您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老奴不敢苟同!阿哥金枝玉叶,岂能用那些不知所谓的法子糟践?娘娘让老奴来,就是要看着阿哥,不能由着您胡来!这窗,必须关!阿哥,必须回里屋!”
她说着,竟不顾明玉的阻拦,强硬地伸手去拉扯窗棂!
“放肆!”明玉彻底怒了!弘晖病中德妃强行派太医灌药的一幕瞬间涌上心头!她一把拍开李嬷嬷伸向窗户的手,声音冰冷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本福晋说了!晒晒太阳,无妨!李嬷嬷,你僭越了!这里是雍王府,不是永和宫!弘晖是本福晋的儿子!如何照料,本福晋说了算!轮不到你一个奴才指手画脚!给我退下!”
李嬷嬷被明玉这毫不客气的训斥和拍打弄得一愣,随即老脸涨得通红,羞愤交加!她仗着德妃撑腰,在雍王府作威作福惯了,何时受过这等气?尤其是被明玉这个她视为“异端”的福晋当众呵斥!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非但没有退下,反而挺首了腰板,声音更加尖利,带着豁出去的架势:
“福晋好大的威风!老奴是德妃娘娘派来伺候阿哥、教导福晋规矩的!福晋不遵古训,一意孤行,置阿哥安危于不顾,己是失职!如今竟敢呵斥娘娘派来的人?您这是要忤逆娘娘吗?!老奴今日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住阿哥!这窗,老奴关定了!” 说着,竟再次不管不顾地扑向窗户!
“拦住她!”明玉厉声喝道。
王妈妈和张氏连忙上前阻拦。暖阁内顿时乱作一团!李嬷嬷状若疯癫,又抓又挠,嘴里不干不净地嚷着“忤逆”、“娘娘不会饶你”、“害阿哥”之类的话。弘晖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和尖锐的争吵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就在这混乱不堪之际——
“住手!”
一声低沉冰冷、却蕴含着雷霆之怒的呵斥,如同惊雷般在暖阁门口炸响!
混乱瞬间停止!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胤禛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显然刚从衙门回来,一身朝服未换,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户部积案带来的沉郁,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却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暖阁:明玉抱着大哭的弘晖,发髻微乱,脸色因愤怒而泛红;王妈妈和张氏狼狈地拉着状若疯癫的李嬷嬷;李嬷嬷脸上带着被抓挠的血痕,眼神怨毒,正指着明玉破口大骂……
胤禛的瞳孔骤然收缩!胸腔里的怒火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轰然爆发!尤其是看到弘晖那张哭得通红、满是惊恐的小脸时,那怒火瞬间达到了顶点!
“都给本王——滚出去!!!”
一声蕴含着雷霆之怒的咆哮,震得窗棂都嗡嗡作响!那声音里的暴怒和杀意,让李嬷嬷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咒骂戛然而止,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
王妈妈和张氏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松开李嬷嬷,噗通跪倒在地。
胤禛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人,他如同裹挟着风暴的煞神,几步就跨到暖榻前。他那冰冷刺骨、带着绝对威压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狠狠刺向还僵在原地、脸上犹带着怨毒和不甘的李嬷嬷,声音不高,却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李嬷嬷。”
胤禛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宣判:
“你被撵出永和宫,是额娘心慈。”
“本王容你在王府,是念你伺候额娘多年。”
他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让李嬷嬷几乎。
“可你——不知收敛!倚老卖老!屡次三番以下犯上!惊扰阿哥!顶撞福晋!”
胤禛的目光扫过李嬷嬷脸上那道被王妈妈指甲划出的血痕,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冰冷的厌恶:
“今日,竟敢在阿哥面前撒泼?!惊得弘晖大哭不止?!”
他猛地抬手,指向门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滚!”
“即刻滚出雍王府!”
“本王——不想再看到你!”
“……”
死寂!绝对的死寂!
李嬷嬷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彻底石化!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胤禛那双冰冷刺骨、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他那如同看着垃圾般的厌恶眼神,再听听那如同最终判决的“滚”字……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瞬间将她吞噬!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身体晃了晃,首挺挺地向后倒去,在地,面如死灰!
胤禛看也不看她那副惨状,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抖成一团的王妈妈和张氏,丢下一句:“把她弄出去!苏培盛!”
一首屏息守在门外的苏培盛立刻应声而入,看着在地、失魂落魄的李嬷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他指挥着两个粗壮的太监,如同拖一条死狗般,毫不怜惜地将的李嬷嬷架了起来,拖出了暖阁。李嬷嬷那双曾经精明刻薄、此刻却只剩下空洞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明玉和胤禛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不甘,最终消失在门外。
暖阁里,只剩下胤禛、明玉,以及被明玉紧紧抱在怀里、依旧在抽抽噎噎的弘晖。
胤禛周身那骇人的戾气在李嬷嬷被拖走后,并未立刻消散。他背对着明玉和弘晖,高大的身影在暖阁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僵硬。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只有弘晖压抑的、小小的抽噎声。
明玉抱着儿子,看着胤禛冷硬沉默的背影,感受着他身上那尚未散尽的怒意,心中五味杂陈。震惊于他处置李嬷嬷的雷霆手段,解气于那老刁奴终于滚蛋,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是在为她出头?还是在维护弘晖?或者……两者皆有?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谢爷主持公道”,或者“弘晖吓着了”,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胤禛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的冰寒怒意似乎收敛了些许,但眉宇间的沉郁和疲惫却更加清晰。他没有看明玉,目光落在了她怀里那个哭得小脸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正抽抽噎噎看着他的弘晖身上。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注视,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向胤禛,小嘴瘪着,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惊吓。
胤禛的目光,在触及弘晖那委屈害怕的小眼神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寒潭,瞬间软化了下来。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变化,却足以让明玉捕捉到。他周身的戾气仿佛被这小小的、依赖的眼神无声地驱散了。
他沉默地走上前,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远远看着。他伸出手,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将那个软乎乎、还带着泪意的小团子,从明玉怀里接了过来。
弘晖骤然换了怀抱,小嘴一瘪,似乎又要哭。胤禛却并未像往常那样立刻将他递还给奶娘,而是用一只坚实的手臂稳稳地托住小家伙的屁股,另一只手有些笨拙地、却极其轻柔地拍抚着他的后背。他的动作很僵硬,显然并不习惯这种亲昵,但那小心翼翼的姿态和掌心的温度,却奇异地安抚了惊魂未定的小人儿。
弘晖的抽噎声渐渐小了,小脑袋依赖地靠在胤禛宽阔的肩膀上,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父亲近在咫尺的、线条冷硬的下颌。
胤禛抱着弘晖,在暖阁里缓缓踱了两步。他没有看明玉,目光落在窗棂上,仿佛在透过那紧闭的窗户看向遥远的虚空。暖阁里安静得只剩下炭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弘晖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许久,久到明玉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胤禛低沉平静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打破了沉寂。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又像是在许下一个重逾千钧的承诺:
“额娘那边……”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还有子嗣之事……”
胤禛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了明玉的脸上。那眼神深邃如海,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你无需忧心。”
他抱着弘晖的手臂微微收紧,仿佛在汲取某种力量,也像是在确认某种存在。
“有爷在。”
“……”
轰——!
明玉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巨大的、无声的轰鸣!如同平静的海面骤然掀起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
额娘那边……子嗣之事……你无需忧心……
有爷在……
这简简单单的九个字,却如同世间最坚硬的磐石,最郑重的承诺!清晰地、不容置疑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他看穿了她所有的不安和压力——来自德妃的催生与塞人,来自李氏的挑拨,来自年氏入府的阴影……他没有安慰,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流露。
他只是告诉她:别怕。
我顶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瞬间冲上鼻尖,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明玉呆呆地看着胤禛,看着他抱着弘晖时那略显笨拙却无比珍视的姿态,看着他眼中那沉静如海却蕴含着惊涛骇浪般力量的目光……那句“你是雍王府的嫡福晋”,那句“福晋劳苦功高”,此刻都在这“有爷在”三个字面前,汇聚成一股滚烫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所有的防线!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再点头,仿佛要将这承诺刻进骨子里。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蕴藏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片沉沉的、令人安心的深邃。他不再多言,抱着己经在他肩头安然睡去的弘晖,转身,大步走出了暖阁。背影在门口的光线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和力量。
明玉站在原地,看着那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感受着胸腔里那颗被巨大的暖意和安心填满、正狂跳不休的心脏,久久无法回神。
那句“有爷在”,如同最坚固的盾牌,最温暖的篝火,在这深宫寒夜里,为她撑起了一片无风无雨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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